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怒意交织着,狠狠攫住了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猛地转身,走到衣柜前,粗暴地扯出一床备用的薄被和枕头,重重地摔在房间另一侧靠墙放置的长沙发上。
“行。”他背对着床,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慢慢‘习惯’。”
他躺上沙发,沙发狭窄坚硬,硌得他骨头生疼。黑暗中,他睁着眼,听着大床上传来的、极力压抑着的细微啜泣声,只觉得那三十万换来的红色结婚证,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夜,彻底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冰刺。
第四章
日子像掺了沙子的齿轮,艰涩地向前滚动。那间宽敞的主卧,那张铺着大红喜被的双人床,成了冷砚和江浸月之间一道无形的、却冰冷坚固的界河。
冷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睡就是三个月。沙发再舒适,也终究不是床。他每天早上起来,颈椎和腰椎都隐隐作痛,像在无声地提醒他这段婚姻的荒谬起点。
“冷砚,你……还在生气吗?”江浸月的声音在早餐桌对面响起,带着小心翼翼。她面前放着一杯牛奶,几乎没动过。
冷砚头也没抬,专注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刀叉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晚上……”江浸月欲言又止,手指不安地绞着餐巾,“沙发睡久了不舒服吧?要不……你回房间睡?我……我保证不打扰你,我睡相很好的……”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甚至带上一点讨好的意味。
冷砚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扎着,素面朝天,看起来温婉无害,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和期待。如果不是新婚夜那把锁和这三个月持续的分居,他几乎又要被这副模样骗过去。
“不用。”他放下刀叉,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不疾不徐,“沙发挺好。安静。”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江浸月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默默喝了一口牛奶。气氛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样的对话,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江浸月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试图粉饰太平,或者试探着拉近距离,但每一次,都被冷砚用冰冷的“不用”、“挺好”、“习惯了”挡了回去。她有时会做一桌他喜欢的菜,有时会“无意”地买回他常用的那款须后水,有时会在他加班晚归时,客厅留一盏小灯。
这些细微的“好”,落在冷砚眼里,非但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表演,一种心虚的弥补。他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着她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笨拙地表演着“妻子”的角色,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她露出马脚,或者等待自己找到答案。
他不再主动询问,不再试图靠近。他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狼,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气息。他注意到江浸月洗澡的时间越来越长,手机总是屏幕朝下扣着,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去阳台,关上门。她偶尔会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一种转瞬即逝的、甜蜜又羞涩的笑容,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