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看到了陈伯,那位住在隔壁单元的独居老人。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凑到前面,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望着我的遗像,手里捻着一串发黑的念珠,嘴唇轻微翕动,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当他浑浊的目光偶尔扫过我灵魂悬浮的位置时,会停顿片刻,眉头微蹙,似乎察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存在”。
但这种感应太微弱了,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的声浪里。
然后,我看到了她。
我的妹妹,林小雨。
我和她是同母异父,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警服常服,肩章挺括,站在家属区,身姿笔直得像一株小白杨。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像周淋那样低头啜泣。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那双和我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没有滔天的悲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如鹰隼的审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灵堂的每一个角落,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像是在勘查一个特殊的案发现场。
我的心猛地一抽。
小雨,她从小就这样,越是巨大的伤痛,越是表现得异常冷静。
我知道,她的悲伤藏在更深的地方,像地底奔涌的岩浆。
同时,刑警的本能让她无法轻易接受“意外”这个结论。她和我一样,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赵丹明作为我生前的“挚友”和合伙人,上台致悼词。
他拿着稿纸,声音哽咽,数次停顿,仿佛悲痛得难以自持。
他回忆了我们大学时代的趣事,创业初期的艰辛,说到动情处,泪水滑落,引得台下也是一片唏嘘。
“杨华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离去,对我来说,就像断了一条臂膀……请大家放心,只要我赵丹明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淋淋受委屈,绝不会让我们的公司垮掉……”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若非亲耳听到那夜的对话,我几乎又要被这精湛的表演所欺骗。
我死死地盯着他,灵魂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震颤。
就在这时,当他抬手擦拭眼角,袖口微微下滑的瞬间……
我看到了!
在他的左手手腕内侧,靠近表带的位置,有几道清晰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抓痕!
我的记忆碎片再次被猛烈撬动!
天台……争执……他推向我……我下意识地挣扎,手指绝望地在空中乱抓,似乎确实抓到了什么……是手腕!是皮肤被指甲划过的触感!
是他!果然是他!
那股熟悉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再次涌上来。
灵堂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比上次更明显,引得不少人抬头张望。
哀乐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赵丹明的演讲被打断,他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被更浓重的悲痛掩盖过去。
“电压……还是设备问题?”他喃喃着,继续他的表演。
但有人注意到了这异常,也注意到了他遮掩手腕的动作。
林小雨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了赵丹明的手腕,然后又缓缓移开,看向我那微微晃动的遗像,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疑惑和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