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姝,侯府就交给你了……咳咳,照顾好你的嫂嫂和侄子侄女们。还有……」

「你那……兄长们」最后几个字声量极小,也只有趴下身子凑到耳边才能听到。

接着画面一转,祖父和父兄们枉死破损的尸躯直挺挺的站在面前,眼珠瞪大,血迹顺着脸颊一直沿着身下几块破布滴落,哒哒汇聚成一条血河。

他们隔着河岸向我招手,面容晦涩不清,逆着光影渐渐隐去。

猛地睁开眼,心脏像被攥住般狂跳,胸口隐隐作痛,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帐篷外的树影在黑暗里晃成模糊的怪物,方才梦里的惊悸还死死缠在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发颤。

我回首望去,只看见兰心睡得死沉,打着娇憨裹着棉被像冬眠的小豚儿,叫人渐渐放松身心,愉悦心情。

看着脖颈上挂着的金元宝,这是兄长们那年在我十二岁生辰宴上送出的礼物,但他们刚过没多久就被号令征战。

这是最后一次送出的礼物,他们说我贪财,长大后一定会成为走南闯北、武功高强有自保能力的女富商。

但现在却和这条路背道相驰,摸着它总能感觉他们还存活于世,会摸摸我的头夸赞安慰我。

我常常想他们为什么不托美梦进入我的梦乡,和我再续亲缘。

不知是埋怨,怨我离家三年没照顾好家中兄嫂还是我没脱下战袍带着家族隐世脱俗。

还是以女子之躯撑起侯府,继承遗志征战沙场的自豪喜悦。

但我想大抵是前者吧,不然,午夜梦魇梦到的都是他们枉死破败的尸躯,何时他们会完完整整的站到我面前,唤我一声「阿姝」或「妹妹」、「乖女儿」?

我倚坐在床上久久未眠,直到初光微绽,接送回宫的宫女轻轻呼唤询问:「贵妃娘娘,醒了吗?是时候启程回宫了。」

应了一声,接着宫女们鱼贯而入,替我梳妆更衣,我静静的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姝丽妖艳的面容只觉得陌生不适。

难道这暴君想让我走祸国妖女的路线,再假借「专宠」让我背上荒淫奢侈、嚣张跋扈的路线吗?

那我就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吧,不过这妆还是不太合适。略微挑眉眼神慵懒的对还在施妆的宫女淡淡开口:

「这妆容太妖艳了,还是素静些好吧,再把上面叠在一起的金枝步摇和金镶东珠耳坠给摘了吧。」

「初入宫,太惹眼也是坏事。还有这金托镶三颗东珠可是皇后身份的象征,还有会有谁把那么大又圆润色彩纯净的东珠做成耳坠给我一个贵妃戴?」

「这于礼不合吧?」我的声音到最后像冰冷的清泉,扎的人发寒。

那位在梳妆的宫女听完膝盖一软,双腿直挺挺的跪在硌脚的垫子上,忙双手交叠砰砰磕头。

磕头的同时还不忘出声辩解: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定是昨晚想着今日能给娘娘梳妆,一时高兴没睡好拿错了首饰盒,您就原谅小的这一回吧。」

这响声磕的够大,连帘外的太监总管都听到了,忙出声打岔询问发生了什么。

「唉,这事也怪小的,昨晚临时起意看见这宫女做事仔细,梳妆又好看就把原先定好的人换了。」

「谁能想到会发生了这事,一定是她昨晚没睡好,耽误了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