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罗杰斯博士站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前,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窗后的房间中央,一台造型流畅的银色设备正发出柔和的蓝光,设备上方悬浮着一名志愿者的全息投影,显示着大脑各区域的实时活动。
“theta波稳定,海马体活动减弱,杏仁核反应正常。”助理研究员低声报告。
安娜深吸一口气:“开始记忆提取。”
控制台前的技术人员按下序列键,设备发出的蓝光变得更加明亮。投影中,志愿者大脑的特定区域开始闪烁,一串串光点沿着无形的路径流向设备中心的储存单元。
这是“记忆归档”项目的第三十七次人体实验,也是安娜带领团队工作的第七个年头。他们开发的这项技术能够定位、提取并数字化存储特定记忆,最初旨在帮助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摆脱痛苦回忆的困扰。但安娜知道,这项技术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提取完成,准备进行记忆阻断。”技术人员报告。
安娜点点头,目光紧盯着投影。当阻断程序启动,志愿者大脑中对应刚提取记忆的区域瞬间暗了下来。几分钟后,志愿者被唤醒,测试人员开始询问他关于刚才被提取的那段记忆——一次童年生日派对的细节。
“我记得有个蛋糕……是巧克力的吗?好像还有气球……”志愿者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细节有些模糊了。”
测试人员对照之前的记录:“准确率下降至37%,主要情感关联减弱。”
实验室里响起一阵克制的欢呼声。又一步向成功迈进。
安娜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转身离开观察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摆着她和女儿莉莉的合影——那是莉莉十岁生日时拍的,笑得看不见眼睛,手里紧紧抱着一本破旧的《国家地理》。安娜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中女儿的脸庞。
莉莉已经离开两年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一个十六岁生命所有的可能性。安娜的丈夫马克无法承受这一打击,半年后便搬出了他们曾经的家。临走那天,他说:“你活在你的实验室里吧,那里比这个世界更让你着迷。”
安娜将相框紧紧抱在胸前,闭上眼睛。如果这项技术早日成熟,她本可以提取并保存莉莉更多的记忆,而不是任由时间慢慢侵蚀那些珍贵的细节。这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是她夜不能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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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记忆归档”技术通过伦理审查,获准进行有限临床应用。消息一出,立刻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
《纽约时报》头版标题质问:“记忆是负担还是财富?科学家现在让你选择遗忘。”
《大西洋月刊》则刊登长篇评论:“如果记忆成为商品,我们还会珍视它吗?”
社交媒体上,争议更加激烈。有人称赞这是心理治疗领域的革命性突破,将为数百万创伤患者带来福音;也有人谴责这是“对人类本质的亵渎”,警告富人将用它来消除负罪感,而穷人则会为了金钱出售自己最珍贵的回忆。
安娜作为项目首席科学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在一场备受关注的电视辩论中,对面坐着著名的神经伦理学家理查德·劳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