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里像是被灌满了烧红的铁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燎泡破裂的灼痛。
我猛地睁开眼死前被反锁在柴房被活活烧死的窒息感还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可入眼的不是冲天火光而是熟悉的、糊着报纸的墙顶和空气中弥漫着的、廉价烟草混合着霉味的“家”的味道。
我的手正死死地按在枕头下那里空空如也。
“嚎什么嚎!大半夜的不睡觉作死呢!”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我妈周玉芬端着一盏煤油灯走进来昏黄的灯光照着她那张刻薄的脸满是不耐烦。
“你哥拿你点钱去做生意那是看得起你!等将来你哥发了财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一个女孩子家斤斤计较像什么样子!”
哥哥林建国。
生意。
这两个词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脑子。
我回来了。
重生回1982年的这个冬天我刚刚卖血换来的三十块钱我准备买青霉素的救命钱被我哥林建国偷了。
上一世我哭着求着甚至跪下求他还我钱。
换来的是嫂子张兰的一个耳光和一句“晦气的病秧子”是父亲林大强的一声呵斥“为了三十块钱就要逼死你哥吗”是我妈周玉芬的咒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的白眼狼”。
最终林建国拿着我的卖血钱去黑市高价倒卖他从南方“老表”那里赊来的电子表做着他一夜暴富的美梦。
而我因为没钱买药高烧转成了肺炎身体彻底垮了。
我成了这个家最名正言顺的累赘。
最后在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嫂子张兰嫌我咳得心烦把我拖进了柴房。她说:“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不咳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然后她锁上了门。
那天夜里柴房走水了。
我在烈火中拍着门喊着爹喊着妈喊着每一个亲人的名字。
我看到他们就在院子里端着水盆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泼着主屋的墙任由火舌吞噬我所在的柴房。
我听到嫂子张兰尖着嗓子说:“烧了正好省得天天吃药浪费钱!”
我听到我妈说:“烧了也好省得拖累建国。”
我听到我爹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最后只是闷着头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原来他们不是不想救我。
他们是想让我死。
“林晚!你发什么愣!聋了?”
我妈的骂声将我从地狱般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却又亲手把我推向死亡的女人心脏的位置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高烧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问:“妈哥拿钱的时候你看见了?”
周玉芬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却依旧尖利:“看见了又怎么样?那是你亲哥!他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的钱给他花花又怎么了?”
“哦。”
我点了点头拉过被子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知道了。”
我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周玉芬都愣住了。在她想来我至少要哭闹一场她连怎么骂我的词都想好了。
可我就这么躺下了。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有些错愕。
“我病了要睡觉。”我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虚弱“妈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吧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