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见陈念将这些草药,按照某种奇异的比例,放进一个瓦罐里,用小火慢慢地熬煮。

很快,一股浓烈又古怪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等药汤熬成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后,她将其放凉,然后用一根棉签,沾着药液,极其轻柔地,为那只黑色的“兵”蛐,擦拭全身。

从触须到翅膀,再到六条腿的每一个关节,一丝不苟。

整个过程,那只蛐蛐,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做完这一切,陈念又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和蛋黄搅拌在一起,搓成米粒大小的丸子,喂给蛐蛐吃。

陈晓东偷偷闻了一下,那粉末,有股淡淡的、类似麝香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是磨成粉的鹿茸。

一克,就顶他一个月的饭钱。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陈晓东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恍惚间,他看到母亲,坐在灯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兽骨制成的、类似哨子的东西。

她将骨哨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没有声音。

或者说,那声音,极其细微,已经超出了人类耳朵能够捕捉的范围。

但陈晓东却看到,那只一直趴着不动的黑蛐蛐,在寂静的空气中,缓缓地,抬起了头。

它的两根触须,开始有节奏地,微微颤动。

仿佛,在与那无声的旋律,共鸣。

这一幕,诡异,又震撼。

陈晓东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再看时,母亲已经收起了骨哨,将蛐蛐放回了竹筒。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

接下来的三天,陈念的缝补店,没有开门。

母子俩,就待在那间小小的、与世隔绝的店里。

陈念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熬药,擦拭,喂食,吹哨。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和不安。

那种专注和沉静,让陈晓东感到陌生,又莫名的心安。

而外界,早已是满城风雨。

“听说了吗?陈寡妇疯了,要跟黑狗赌蛐蛐!”

“就她?一个连缝纫机都踩不明白的病秧子?”

“输定了!我听说黑狗为了这场赌局,花了大价钱,从南边搞来一只‘红孩儿’,据说一口能咬断铁丝!”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那娘们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有没有她嘴上那么硬!”

各种污言秽语,传遍了整个筒子楼。

黑狗更是志得意满。

他每天,都带着一群小弟,在陈念的店门口晃悠,叫嚣着让她洗干净了等着。

他对陈念的铺子,对陈念的人,势在必得。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赌局当天,整个筒子楼,万人空巷。

所有人都想来见证,那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是如何被黑狗,狠狠地踩在脚下。

陈念,终于推开了那扇紧闭了三天的店门。

她还是穿着那身旧衣服,素面朝天。

只是她的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竹筒。

她的身后,跟着儿子陈晓东。

少年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不安。

他的眼神,清亮,坚定。

他相信他的妈妈。

陈念穿过人群,走到八仙桌前,面色平静。

黑狗早已等在那里,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娘们,准备好,怎么伺候你狗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