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越骂越难听,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混着他满身的酒气,酸臭得让人作呕。

我低头收拾残局,不与酒鬼辩驳,生怕吵醒公婆。

我的无视招来他的不满,越发耍起酒疯,一脚踹上我的肩,扯着我的头发,掐着我的脖子,一顿疯狂乱打。

脑勺撞在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眼前瞬间发黑,我能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条快断气的老狗。

我眼神空洞,只恨天地不公,为何重活六世,依旧如此窝囊。

逃不掉,躲不掉,我试着更顺从、更勤快,他们都夸我,孝顺,听话,贤良,淑德……可到头来,还是如此不公!

胸中顿时一团火,我大叫着,挥舞着,指甲挠过他的脸,带起几道血痕。

他被我吓住了,酒醒了几分,不再与我纠缠。脚步往后缩了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可嘴角还硬撑着骂“疯女人”。

可我偏不,先前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像烧滚的开水似的往外冒。

今日,我不忍了,指着他鼻子,把这些年的苦水全倒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天天喝酒打人,还嫌我生不出儿子?”

街坊四邻都被吵醒了,个个蹲在外头瞧着热闹,看猴戏一般。

公婆嫌我丢人,死死拽着我的胳膊,拉扯着我进屋,我挣扎着,大声数落着男人的不是。

见这么多人瞧着,男人顿觉失了面子,又与我撕扯起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地上摁,红着眼嘶吼:“我今天非打死你这泼妇!”

叫嚣中,他抄起门口的铁锹,接着,是木柄掉落地上发出闷响……

寂静中,我倒在一片血泊里。

<七>

“我可怜的孩子。”

再次醒来时,阿娘抱着我哭,我也哭,哇哇大哭。

生为女子,我该如何安稳地度过一生?

我们就像烂泥地里开出的苦菜花,开得再用力,也逃不过被踩踏的命运。

这一世,我要改命!

我苦熬十六载,又到媒婆上门提亲那日。

我抵死不从,媒婆将聘礼,从一斗米涨到了三斗米。

阿爹还是应了。

可这次,阿娘却不同意。

她说:你逃吧!

她翻遍全身上下,还是只有那对银耳环。

她说:招娣……跑,别回头!

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跑。

我跑啊跑,跑了很久,跑了很远。

16岁的我,翻过了那座山,一座又一座的山。

我遇到了好心的渔夫,他顺着那条江,把我送进了城。

活了七世,我第一次离开大山。

我看到了江,江面上,渔船、货船、客轮密密麻麻。船头压着船尾,连成一片看不到头。

渔民们摇着撸,撒着网,在浪花里讨生活。

码头边挑夫们扛着货,喊着号子,淌着汗。

我顺着人群,漫无目的得走在街上。

这里的楼房建得很高,很气派。街上有很多店铺,卖什么的都有。

我一时看花了眼,不知该往何处。

阿娘交代,叫我找张婶,她在一户姓李的有钱人家当佣人,求她收留我当个丫鬟。

我一路打听,只听说城西有个老爷,姓李。

那有个好大的院子,比村长家要大百倍,比我们全村的地还大!

我站在李府门前,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得挪到门口,抬了抬手,始终不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