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听见我的答复,开心得手舞足蹈,从外面搬来石头砸开柴房的锁,又笨手笨脚地解开我身上的绳子。
大春这个大傻子!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偏偏救了我。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大春先开口,“阿姐,你快逃吧,不然阿娘发现会打你的。”
我低着头,小声说“大春,对不起!”
他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没关系,我不是小气鬼!”接着,往我怀里塞了几个被掰了一半的馒头,把我推了出去。
再见了,大春。
我拔腿就跑,风又催促着,跑快点,再快点,跑远点,再远点。
可是,这大山里的夜很黑,很暗,我看不到路。
我拼命跑着,掉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六>
你逃不掉的……
耳边又响起阿娘的声音,像是前几世她抱着我哭时的语气,又像是命运在耳边的低语。
算了,认命吧~这一世,我不逃了!
我是赵家长女,我叫赵招娣。
从出生那天起,我就学着讨好。阿爷抽水烟,我递火折子。阿奶缝衣服,我捻棉线。阿娘下地,我就在家喂猪——我知道,只有够“听话”,才能活到长大。
十岁时,小舅又来家里,趁没人时想拉我的手。我没敢反抗,只说“我去给您端水”,转身就往山上跑,谎称自己迷路,在山洞里躲了一夜。
今年,我终于十六岁了。
头发长了,能梳成圆髻;个子也长了,能穿阿娘改的旧布衫。村里的人见了我,都夸赵家姑娘,长得水灵,乖巧听话,干活麻利,谁家讨回去做媳妇,真是好福气。
我低着头,只要嫁出去,我就能顺理成章、正大光明地离开赵家。
所以,那一日媒婆上门提亲,我没有反对。
就这样,隔壁村的刘家用一斗米,换走了赵招娣……
红嫁衣,绣花鞋,小小花轿抬进阶。
做儿媳,要知礼,侍奉公婆早早起。
忙三餐,备茶饭,缝补浆洗不容歇。
一年四季,天天如此,我围着灶台转啊转,日子不知何日是头。
可偏偏,我这肚子也是个不争气的。成亲两年了,始终没个动静。
我又如儿时一般,四处求神拜佛。
婆婆也是着急,天天熬着不知何处得来的能怀男胎的方子。
乌黑浓稠的药汁,一碗接着一碗。
我在婆家的处境,一日难过一日。
我丈夫叫刘大牛,年长我十一岁,是个屠夫,长得五大三粗。
整日游手好闲,几杯黄汤下肚,稍不如他意就对我拳脚相加。
我忍啊忍,这便是女子的一生。
我等啊等,盼着生个儿子添丁。
这一夜,我那讨命的丈夫又醉了酒,嘴里嚷嚷着晦气,养了个不会下蛋的鸡,白白浪费了米。
他说,要休我另娶。
我摇头苦笑,不以为意,继续扮演着贤良的妻。
我扶他进屋,帮他褪去外衣,脱了鞋袜,端来热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未曾想,他一脚踹翻木桶,一巴掌打得我猝不及防。
木盆里的脏水溅了满裤脚,滚烫的热水,刺得我脚底生寒。
他喘着粗气瞪我,嘴里骂着丧门星,生不出儿子,还想谋杀亲夫,故意用热水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