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五十块，拍在桌上：“要去，就体面点去。这钱算我个人借你的，不用还。但你记着，陈岩，你赌的是你自己的命，晓蔓赌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你要是让她输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没有再推辞，而是郑重地接过那个手帕包和那五十块钱，对着他们父女，深深地鞠了一躬。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却感觉重若千斤。
我捏着那滚烫的手帕包，心里五味杂陈。
去广城的路，终于铺平了。
05
为了不让我爹娘担心，我骗他们说，是县里供销社的顾主任看我机灵，介绍我去广城的大工厂上班，管吃管住，还能学技术。
我把卖蘑菇剩下的一百多块钱留给家里，让他们先买点好药给我爹养着。
临走前一晚，我娘一边给我缝补行李，一边哼着我从小听到大的那首民谣，歌声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李大壮家的狗，那晚叫得特别凶，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天都叫破。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不会让我这么顺利地离开。
果然，第二天我走到村口，就看到李大壮带着村里的民兵队长赵铁柱守在那。
赵铁柱是个榆木脑袋，平日里就跟在李大壮屁股后面，狐假虎威。
“陈岩，听说你要去南方发大财啊？”李大壮阴阳怪气地拦住我的路。
赵铁柱清了清嗓子，把胸前的红袖章挺了挺，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村里接到举报，说你可能从事投机倒把的非法活动，我们要对你的行李进行检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火车票和顾晓蔓给我的二百块钱，都用布缝在我贴身的内裤里。要是被他们搜出来，我就彻底完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甚至挤出一丝笑容：“赵队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是响应国家号召，去南方大城市支援国家建设，怎么就成投机倒把了？”
“是不是，搜一搜就知道了！”李大壮说着就要上前来动手动脚。
我猛地后退一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李大壮，你想干什么？赵队长是民兵队长，代表的是集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搜我的身？还是说，你想公报私仇？”
我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把“公报私仇”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赵铁柱被我将了一军，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最怕担责任，一时有些犹豫。
周围早起下地的村民也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村支书背着手，恰好从这边路过。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
我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只说李大壮因为卖蘑菇输给我，怀恨在心，故意找茬。
村支书是个老好人，最烦村里人闹矛盾，影响他年底的评优。
他狠狠地训斥了李大壮几句，又对赵铁柱说：“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来！影响咱们村的团结，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场危机，暂时化解。
我不敢再耽搁，在李大壮怨毒的目光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村子。
坐在去县城的牛车上，我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庄，心里暗暗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