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林芮的愤颅。她踉跄着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是啊,他的体能、他偶尔显露出的敏锐观察力、他对城市废墟地形的熟悉……此刻回想起来,处处都透着不寻常。他确实不像普通的幸存者。
可是……真话?
她还能说什么真话?感谢他?不,她恨他,恨他为什么现在才说,恨他给她这种荒唐的选择。表达恐惧?她确实恐惧,恐惧得每一根骨头都在打颤,但这需要说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木门传来一声巨大的碎裂声,一块木板被硬生生撞断,几只腐烂、带着污血的手臂猛地从破口处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丧尸特有的腐臭气息瞬间涌入。
时间不多了。
林芮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她看着杨锐,看着他那张在危机面前依然镇定得可恨的脸,看着他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突然,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揪住了杨锐湿透的衣领,用力将他扯向自己。在杨锐惊愕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尖,冰凉的、带着干裂口子和血腥味的唇瓣,狠狠地、毫无章法地撞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不是吻,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宣告,一种崩溃边缘的本能宣泄。短暂,却用力得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
她松开他,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从脸颊滑落。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缺氧而颤抖扭曲:
“第一句真话!”她喘着粗气,眼神像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他,“我讨厌你!杨锐!我讨厌你这种任何时候都好像成竹在胸、自以为是的混蛋!讨厌你明明有能力却非要等到最后关头!讨厌你让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这爆发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杨锐都怔住了,嘴唇上还残留着那一抹冰冷而绝望的触感。
但林芮没有停下。她开始用颤抖得近乎痉挛的手指,疯狂地解开自己白大褂的纽扣。一颗,两颗……沾满污渍的白大褂被扯开,扔在地上。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运动背心,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透。而就在背心外面,用厚厚的透明胶带,一圈又一圈,紧紧地、甚至有些笨拙地,缠满了各种小玻璃瓶、安瓿、独立包装的绷带、一次性针剂……
葡萄糖注射液、广谱抗生素、止血粉、镇痛剂、甚至还有两支用软管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肾上腺素。这些在医院里寻常的物资,在末日背景下,每一件都堪比黄金。
“第二句!”她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眼泪决堤般涌出,指着自己身上这沉甸甸的、用最原始方式携带的“移动药库”,几乎是嘶喊出来,“我偷偷藏起这些药!每天省下水,计算着每一片药片……不是为了我自己能比别人多活几天!”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杨锐,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某种深埋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直视的情感:
“我是怕……我怕你这个总是冲在最前面、不顾死活的白痴受伤的时候……我救不了你!!!”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压过了门外丧尸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