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芮的嘴唇微微张开,像离水的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黑色装置,又猛地抬起来看向杨锐的脸,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恶作剧的痕迹。
杨锐没有给她消化的时间,继续用那种带着一丝奇异揶揄的语调说道:“这个,是短程强信号发射器。特制的,抗干扰能力很强。”他用指尖点了点装置上那个明显的密码输入区域,“只要启动它,发出求救信号,最多十二小时,最近的有能力起降的救援直升机就会定位到这个位置。”
他顿了顿,看着林芮眼中骤然燃起的、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的希望之光,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将其浇上一盆冷水。
“不过,启动它需要一个动态密码。每次任务的密码都不同,由指挥部临时设定。这次的任务密码是……”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林芮那双此刻充满了混乱、质疑和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里,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是我本次搜救的目标对象——也就是你,林芮医生——对我说的一句百分之百的真话。不是基于医生身份的叮嘱,不是无可奈何下的敷衍,是抛开所有身份和顾虑,发自内心的真话。”
“真话?”林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戏弄的尖锐,“你跟我讲真话?在这种地方?!”她猛地挥手指向门外,那里,丧尸的咆哮和撞门声已经演变成一种疯狂的冲击,堵门的杂物发出即将散架的呻吟。“你看看周围!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真话能当饭吃,能挡得住外面那些东西吗?!”
希望瞬间转化为被欺骗的怒火,烧得她眼眶发红。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运气好点、体力强点的普通幸存者,甚至可能是个有点讨厌的乐天派傻瓜。可现在,他告诉她,他是军方的人?是来救她的?却偏偏要等到山穷水尽、死神叩门的这一刻才说出来?还附带着一个如此荒谬、如此……羞辱人的条件?
杨锐没有因为她的激动而退缩,反而向前逼近一步,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高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正因为是在这种地方,林医生。”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具穿透力,几乎压过了门外的喧嚣,“秩序崩坏,法律失效,人心比丧尸更难测。一句真话,可能是这里最奢侈、也最有力的东西。”
他指了指她依然紧握在手中的手术刀:“你可以选择用这个寻求永恒的沉默,也可以选择相信我一次,给我们俩,搏一条生路。密码必须是你主动说出的、我判断为‘真’的话。强迫、诱导,甚至我替你说出来,都没用。这是装置设定的死逻辑。”
“判断为‘真’?你凭什么判断?”林芮几乎是尖叫着质问,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混合着愤怒和绝望,“你拿什么保证这不是你又一个自以为是的玩笑?或者……或者是你怕手上沾血,想出来的逼我自欺欺人的把戏?!”
“凭我‘渡鸦’的代号,凭我身上二十七处新旧伤疤,凭我亲眼目睹十七个队友为了执行搜救命令而变成你不想成为的东西!”杨锐的低吼像一记闷雷,炸响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那是一种经历过真正炼狱的人才有的眼神。“我没必要骗你!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一个人突围生存的几率,比带着你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