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异动。
起先是零星的碰撞,像是桌椅被推翻。紧接着,声音变得密集、沉重,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集体嘶吼。那声音沿着楼梯井,像潮水般向上蔓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顶楼那扇他们用废弃病床架、档案柜和一切能找到的重物勉强堵死的木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有东西上来了。而且,很多。
林芮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像身上的墙壁一样灰白。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踉跄。雨水从屋顶更多的裂缝渗入,滴落在她脚边,溅开冰冷的水花。她走到杨锐面前,挡住了他看向收音机的视线。
杨锐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但瞳孔深处那点奇异的光亮仍未完全熄灭。“怎么了?”他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林芮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把小巧、极其锋利的手术刀。不锈钢的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刀柄上沾染着早已凝固变成褐色的血迹——那是灾难爆发最初时刻,混乱中留下的印记。
“杨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平稳,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测量,“听着,楼下的动静不对。它们可能找到上来的路了,或者被什么吸引了过来。”她将手术刀又往前递了半寸,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这扇门撑不了多久。一旦它们冲进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与其……变成下面那些行尸走肉的一员,失去所有思想和尊严。不如,你帮我个忙。”
杨锐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移到那柄象征着终结的小刀上。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帮什么忙?”他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帮我保持最后一点人类的尊严。”林芮的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掌心,“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结束它。用这个。你……动手会快一点。”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门外的嘶吼和撞门声如同擂鼓,一声声撞击着鼓膜和心脏。雨水的声音、彼此的呼吸声,在这巨大的喧嚣背景下,反而显得清晰而残酷。
杨锐看着她,看着那双此刻写满决绝的、曾经在无影灯下冷静执刀的眼睛,忽然笑了。那不是他平日里那种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试图缓和气氛的笑,而是一种极其复杂难明的笑意,混合着苦涩、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解脱?
他没有去接那把决定生死的手术刀。
相反,他转过身,伸手在自己那个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登山背包底部摸索着。那背包和他一样,看起来饱经风霜,沾满了泥点和可疑的深色污渍。几秒钟后,他掏出一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造型简洁利落的黑色金属装置。外壳是磨砂质感,边缘有几处轻微的磕碰痕迹,上面有几个简单的物理按钮,一个很小的方形屏幕,以及一颗此刻沉寂着的、没有亮起的指示灯。它看起来不像这个废墟世界里的东西,带着一种冰冷的、科技化的秩序感。
“林医生,”杨锐把那个装置在手里掂了掂,目光重新落回林芮瞬间写满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脸上,“重新认识一下。杨锐,军方第三搜救队,代号‘渡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