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夫君沈寂,修的是无情道。

可他此生为我流过的血,比昆仑虚终年不化的积雪更冷;他因我落下的泪,比静思崖上夜夜不息的山风更悲。

那道被师祖种在他眉间的朱砂印,本是断情绝爱的戒律,却成了为我泣血的伤痕。

那三枚悬在他耳畔的金耳坠,本是禁锢七情的枷锁,却被他无法言说的爱意,灼烧成丑陋的疤。

他瞒着全世界,偷偷爱了我十年。

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恋,一场炼狱般的焚心之火。

而那十年里,我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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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沈寂的十年,始于山巅一场诡异的血。

那日是宗门大比,我堪堪挤进前十,对上的却是我们昆仑虚最负盛名的天才,我的师兄,沈寂。

所有人都说,沈寂是昆仑虚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有望修成无情道大圆满的人。他天生道骨,无悲无喜,像一块被天池雪水浸了千年的寒玉,冷得不近人情,也纯净得不染尘埃。

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自我十年前拜入师门,见他的第一面起,他便永远是那副清冷模样。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身形清瘦挺拔如崖边孤松。他的眉眼是淡漠的,像是用最上等的狼毫蘸着远山寒烟描摹出的画,唯有眉心那一点殷红的朱砂印,为他霜雪般的面容添上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我知道那朱砂印的来历。师父说,那是师祖为他种下的“不动情”禁制,与他耳垂上三枚淡金色的耳坠一同,是他无情道的枷锁与戒律。一旦动了七情六欲,眉心便会如烈火灼烧,耳坠亦会烫得他体无完肤。

这是何等残忍的修行。我曾为此咋舌,而他却甘之如饴。

十年间,我从未见他那朱砂印有过任何异样,也从未见他因耳坠而蹙眉。他完美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强大、清冷、无懈可击。

直到今日。

演武场上,朔风凛冽。我的剑法在他面前,不过是稚童耍弄木棍,毫无章法。他甚至未曾出鞘,只用剑鞘便轻易化解我所有凌厉的攻势。他从容不迫,白衣翻飞间,宛如闲庭信步。

周围的喝彩声与议论声早已模糊,我的眼中只剩下他。或许是少年人的好胜心作祟,我将所有灵力汇于一剑,剑尖绽出凛冽寒光,不管不顾地朝他刺去。

这一剑,是我十年所学的巅峰。

我本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轻松格挡,却不想他竟有片刻的失神。就是这眨眼都不到的瞬间,我的剑锋擦着他的剑鞘而过,一道失控的剑气直直削向他的面门。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收招却已来不及。

“师兄!”我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狼狈躲开,然而他没有。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任由那道剑气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额角。

下一刻,他动了。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在我因后力不济而站立不稳时,一只冰冷的手掌扶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入一个清冽如雪的气息里。

我撞进他怀中,彻底懵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我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草药味,还能感受到……一股灼人的热意。

那热意并非来自他的身体,而是来自上方。

我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幽深如古潭的眼眸。他的眼中没有波澜,可我却清晰地看到,一滴鲜红的血,正从他眉心的那点朱砂印里渗出,蜿蜒着,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