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病骨
京城入了秋,连风都带着三分萧瑟,卷起枯黄的落叶,打在谢府朱红色的大门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寂寥。
太医署的人刚从谢府出来,个个摇头叹息,为首的院判对着门前焦急等候的谢府老管家拱了拱手,语气沉重:“谢小姐忧思过甚,元气大耗,这病……已非药石能速效。只能慢慢温养,就看这个冬天能否熬过去了。”
老管家身形晃了晃,脸色灰败。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京城勋贵圈子。谢大将军的独女谢昭,那个曾经名动京华、才貌双绝的美人,自其父蒙冤下天牢后便一病不起,如今怕是灯枯油尽了。
消息传到镇抚司时,沈止渊正坐在堂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绣春刀。刀身寒光凛冽,映照着他玄色飞鱼服上暗红的血迹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堂下,一名犯官已气息奄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大人,谢府那边传来消息,谢小姐的病……怕是不好了。”心腹下属沈七低声禀报,语气谨慎。
沈止渊擦刀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拂过冰冷的刀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涟漪。他放下绢布,将刀归入鞘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备轿。”他起身,声音冷冽,听不出丝毫情绪。
——
谢府内一片愁云惨淡。昔日门庭若市的车马早已不见踪影,仆人们行走间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死寂。
精致的绣楼内,药味浓郁得化不开。谢昭躺在锦被中,身子单薄得几乎看不出起伏。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上却反常地染着一点嫣红,像是雪地里溅开的血珠,刺目而诡异。她闭着眼,长睫如蝶翼般脆弱地垂着,呼吸轻浅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小姐,镇抚司沈…沈止渊沈大人来了。”贴身丫鬟霜降快步走进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恐。沈止渊的凶名,足以让小儿止啼。
谢昭长睫微颤,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极美的眸子,此刻因久病显得水汽氤氲,迷蒙脆弱,但在那迷蒙深处,若仔细看去,却有一丝冰雪般的清明一闪而逝。她挣扎着,在霜降的搀扶下勉强撑起身子,靠在软枕上。
沈止渊已经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挺拔,玄色的官服带着室外的寒气,瞬间驱散了暖阁内那点可怜的暖意。他挥手,屏退了包括霜降在内的所有下人。房门轻轻合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听闻谢小姐病重。”他站在床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审视一件物品,锐利而冰冷。
谢昭虚弱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唇边扯出一抹勉强的、带着病气的笑:“劳烦沈大人挂心……恕臣女病体沉疴,不能全礼了。”声音轻若蚊蚋,带着气短的沙哑。
沈止渊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近。他停在床沿,阴影完全将谢昭笼罩。他忽然俯身,冰凉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抚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肌肤。
谢昭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甚至因为他的触碰,眼底的水汽更重了,仿佛受惊的小鹿。
“装得挺像。”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冷得刺骨,“连太医署那群老狐狸都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