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三年,秋。
紫禁城的枫叶红得正盛,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映照着巍峨宫墙,也映照着长春宫偏院那间破旧的绣房。绣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天光,照亮了案几上堆积如山的丝线和绣绷。
宋长歌坐在绣绷前,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枚银质绣针,在明黄色的缎面上穿梭。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绿色宫装,领口和袖口都打着补丁,与这宫廷的华丽格格不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汗浸湿,贴在脸颊上,她却擦了擦,目光却始终专注在手中的绣品上——那是一幅《百鸟朝凤图》,是皇后娘娘下的令,要她在三日内完成,绣线要用最珍贵的孔雀羽线,针法要用到失传已久的“双面三异绣”。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宋长歌,皇后娘娘问你,绣品可好了?”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春桃。
长歌放下绣针,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无波:“回春桃姑姑,还差一些,明日便可呈给皇后娘娘。”
“哼,明日?”春桃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皇后娘娘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这个灾星磨蹭!我告诉你,若明日卯时前拿不出绣品,仔细你的皮!”
说完,脚步声便蹬蹬地远去了。
长歌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冷意。灾星……又是这个词。从她记事起,这个词就像一道烙印,刻在她的身上。她是宋太傅的庶女,出生那日,天降异象,电闪雷鸣,太傅夫人恰好难产而死。从此,“灾星”的名头就扣在了她的头上,父亲厌弃,嫡母苛待,连带着下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后来,不知怎的,这名声竟传到了宫里,皇帝一道旨意,便将她这个“灾星”召入宫中,做了最低等的绣女,名义上是为皇家刺绣,实则是将她圈禁在这深宫之中,免得“灾星”之气祸乱朝纲。
身旁的小绣女云珠凑过来,小声说:“长歌姐姐,你别往心里去,春桃她就是狗仗人势。只是这孔雀羽线金贵得很,咱们库房里就那么一点,你这几日都快用完了,要是明日交不出绣品……”
云珠没说下去,但其中的凶险,两人都心知肚明。皇后早就视长歌为眼中钉,只因长歌有一手绝美的刺绣技艺,皇帝偶尔会因绣品问起一句,皇后便愈发容不下她。这次的刁难,分明是想借机除掉她。
长歌拍了拍云珠的手,示意她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重新拿起绣针,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凭什么她就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她的命运要被“灾星”两个字定义?她不信命,更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天象之说。她要活下去,要查明当年的真相,要让那些陷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夜深了,绣房里只剩下长歌一人。她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灯光如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寂。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低头刺绣。孔雀羽线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技艺。
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一只凤凰的眼瞳时,绣针不小心刺破了指尖,一滴鲜血滴落在绣绷上,恰好落在凤凰的喙上。她心中一紧,连忙用帕子去擦,却发现那血迹竟渗入了缎面,与周围的丝线融为一体,非但没有破坏绣品,反而让那凤凰的眼神多了一丝凌厉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