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惜,小心弄脏手。”
顾长决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带着少年人清亮的笑意。我好像真的看见了他,那年他不过18岁,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发间束着玉冠,丹凤眼里盛着星光,正伸手帮我拂去落在肩头的灯花。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红灯笼挂得满街都是,光影落在他脸上,柔和得不像话。
“阿决买的糖画果然是最好吃的!”我当时踮着脚,把兔子糖画举得高高的,生怕糖稀滴下来。
回忆里那天,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买好多我喜欢吃的零嘴,带我去猜灯谜,看皮影戏。
我和他虽然都是一身未婚的打扮,但是两人之间的氛围任是谁看了都知道是一对。
“阿决,”我当时仰着头问他,“等我及笄礼结束,我们就成婚好不好,每年庙会我们都一起来玩。”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眼神认真得像在发誓:“好,等我处理完府里的事,就带你去江南看桃花,去塞北看草原,去岭南吃荔枝,把天下的好地方都逛遍。”
可记忆如同放灯片一样播放,可这些画面突然就暗了下来,暖融融的灯光变成了熊熊烈火,甜腻的糖香变成了烧焦的木头味。
我看见自己穿着大红的嫁衣,秦王府的匾额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禁军的铠甲反射着冷光,箭羽破空的声音尖锐无比。
顾长决护着我往外跑,他的锦袍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却还在跟我说“阿惜别怕,我带你走”。
可一支箭还是射了过来,我眼睁睁看着箭扎进他的心口,他闷哼一声,倒在我怀里,温热的血沾在我的嫁衣上,比胭脂还要红。
“阿决!阿决!”我抱着他哭,声音都破了,“你别睡,我们还要去江南看桃花,还要去塞北看草原,去很多很多地方。”
他却只是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用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我的脸:“阿惜,活下去……”
然后,有人把我一把拉开,我看见一群官兵把顾长决拖走,不知道要拖到哪里去。
禁军统领弯腰对我恭敬地说“惜妃娘娘,陛下在宫里等您”。
我被塞进轿子里,轿子晃悠悠地往前走,窗外是京城的街道,还是我和顾长决逛过的那条,红灯笼还在,他却不在了。
“阿惜?阿惜你怎么了?”
顾长决的声音把我从记忆里拉了回来,我睁开眼,看见他正担忧地看着我,伸手想碰我,又怕惊扰了我。
“我没事,你继续说…”我想再听听顾长决说的,是否和我记忆里的一样,那样悲壮惨烈,让人想起来就是心痛。
他说到这里,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压着什么情绪:“我当时没多想,只当是皇兄见你是我的未婚妻,才多加照拂。可没过几日,母妃私下找我,说皇兄在御花园问起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母妃在深宫多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提醒我尽快成婚,免得夜长梦多。”
我心头一震,难怪梦里的嫁衣那样红,原来本来是要嫁给他的。
可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敢往下想,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忙别开脸,怕他看见我泛红的眼角。
“我听了母妃的话,第二日就去求皇兄赐婚。”顾长决的声音又轻了些,语气带着凉意,“他笑着答应了,说‘皇弟与江姑娘青梅竹马,本就该喜结连理,朕这就下旨’。我当时还很高兴,觉得兄弟情分依旧,可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算计,我竟一点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