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京城依旧繁华鼎盛。
我坐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里，临窗望去，楼下街市人流如织，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云袖在我身后半步站着，另有两道隐匿的气息，停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那是六皇子派来保护我的暗卫。殿下总说，如今朝局虽看似平稳，但暗流涌动，我身子弱，又曾立下“大功”，难免不被人惦记，万事需得小心。
我捻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忽然，心脏猛地一跳。
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猝然击中，握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
我的视线牢牢锁定了楼下刚从一家书画铺子里走出来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锦袍，身形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冷硬利落，牵着一匹黑马，正欲翻身而上。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可那股没由来的熟悉感和心悸，却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是他吗？
那个我遗忘了、却一直在寻找的人？
“云袖，”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紧，努力维持着平静，“去请暗卫过来一人。”
云袖虽疑惑，却立刻照办。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雅间门口，垂首待命。
“楼下，穿靛蓝衣袍、牵黑马的那位公子，”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寻常的探查，“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是，先生。”暗卫领命，瞬间消失。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于我而言，却仿佛过了许久。
我靠在窗边，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身影，看着他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而矫健，直至他策马消失在长街尽头，那股萦绕在心间的悸动仍未散去。
暗卫回来了，声音压得极低：“回先生，那人名叫沈逸。曾是两年前边关赤焰军中的副将，如今……是四皇子府上的亲卫统领。”
沈逸。
这个名字落入耳中，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漾开圈圈涟漪，却依旧触不到底。
果然是他。那场战役的副将。
可……四皇子的人。
刚刚升腾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置信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四皇子”这三个字浇灭大半。
心脏沉沉地坠了下去。
是了，那场战役，四皇子与六皇子两方势力角逐，他既是四皇子派去的亲信，与我分属不同阵营。
即便……即便他当真与我那段空白的过去有关，如今这身份，也已是天堑鸿沟。
更何况，失忆的是我，他呢？他若记得，为何从不来寻？他若不记得……那我的感觉，又算什么？一场自作多情的幻觉？还是敌方精心设计的试探？
理智迅速回笼，将那不合时宜的心动强行压下。
苏清婉，你是六皇子的谋士。他沈逸，是四皇子的亲卫。
立场对立，泾渭分明。
我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淡淡道：“知道了。今日之事，不必禀报殿下。”
（三）
之后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喝药，养身，偶尔为殿下分析些朝局动向。
只是，遇见沈逸的次数，似乎莫名多了起来。
有时是在某位大人的宴席角落，他作为护卫肃立一旁；有时是在书局，隔着书架偶然一瞥；有时甚至只是在街上，他的马匹与我的马车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