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砚书。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依依年纪小,性子活泼,以后若有不懂事的地方,夫人多担待。”

柳依依仿佛得了鼓励,胆子更大了些,她向前一步,故意晃了晃那只系着银铃的脚,铃铛声在寂静的花厅里格外清晰。她歪着头,脸上是天真的恶意:“姐姐,你看我这铃铛好看吗?砚书说,这声音像我,清脆动人。说起来,妹妹还得谢谢姐姐,若不是姐姐这些年辛辛苦苦替砚书守着这个家,妹妹哪能一来就享福呢?”

她掩口轻笑,目光落在我洗得发白的裙角上,意有所指:“这破鞋,该姐姐来当了。”

花厅里的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陈砚书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别开了脸。

我忽然笑了。

端起旁边小几上早已凉透的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水澄黄,映着我平静无波的眼。

“柳姑娘,”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嘈杂瞬间静止,“你刚才说,什么鞋?”

柳依依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放下茶壶,将茶杯轻轻推到她面前:“巧了,我今日坐在这里,等的就是你们回来,办一件事。”

我抬眼,目光第一次直直地落在陈砚书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陈砚书,我不是来跟你商量如何安置谁的。”

“我是来,休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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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夫”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潭,激起千层浪。

陈砚书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瞳孔骤然收缩:“沈知微,你……你说什么?!”

柳依依也惊呆了,张着小嘴,看看我,又看看陈砚书,那串银铃都忘了晃。

下人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几个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休夫?自古只有男子休妻,何来女子休夫?这简直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

我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函,纸质普通,上面的字迹却是我亲手所书,力透纸背。我轻轻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推到陈砚书面前。

“休书在此。”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陈砚书,你我夫妻十年,情分已尽。从今日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陈砚书终于反应过来,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瞬间冲上他的头顶,他一把抓起那封休书,看也不看就要撕碎,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沈知微!你疯了不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休夫?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是在毁我清誉!毁你自己的名节!”

“清誉?”我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陈状元,你带着外室登堂入室,任由她羞辱发妻时,可曾想过你的清誉?我的名节?”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我曾倾尽所有去爱、去扶持的男人。他如今高大英俊,官袍加身,可骨子里,还是那个自私凉薄的穷书生。

“十年,我沈知微用我沈家钱财,供你吃穿用度,供你读书考官。你母亲病重,是我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在床前伺候;你上京赶考,盘缠不够,是我当了陪嫁的玉镯!陈砚书,没有我沈知微,你早就在十年前那个冬天冻死饿死了!哪来的今日状元及第,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