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桩桩,一件件,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如今你功成名就,第一件事就是纳妾,还要让她踩在我的头上。陈砚书,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陈砚书被我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下人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他恼羞成怒,扬手就想打我:“贱人!你敢污蔑朝廷命官!”
我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只手,最终没能落下来。
因为柳依依拉住了他,娇声道:“砚书,何必跟这种弃妇动气?她不过是嫉妒,狗急跳墙罢了!休夫?说出去谁信?只怕是她自己耐不住寂寞,想找个由头下堂求去呢!”
她这话恶毒至极,是要将污水反泼到我身上。
陈砚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决绝:“好!好你个沈知微!既然你自请下堂,那我便成全你!不是休夫,是我陈砚书,休了你这个善妒无德、不守妇道的妇人!”
他一把抢过旁边管家递上的笔,就要在那封休书上改写。
“不必了。”我打断他,“你的休书,我不稀罕。今日,是我沈知微不要你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对着门外扬声唤道:“锦书,收拾东西,我们走。”
贴身丫鬟锦书红着眼眶,抱着一个简单的包袱从偏厅出来,眼神里全是解恨和坚定。
“沈知微!”陈砚书在我身后厉喝,“走出这个门,你就别再想回来!你沈家的嫁妆,也休想带走一分一毫!”
我脚步顿住,回眸,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大概冷得像这数九寒天的冰。
“陈砚书,那些东西,留着给你和你的新夫人……买棺材吧。”
说完,我挺直脊背,带着锦书,一步一步,踏出了生活了十年的陈府大门。身后是柳依依不依不饶的哭诉和陈砚书气急败坏的咆哮,都与我无关了。
门外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可我卻觉得,胸口那团堵了许久的郁气,终于散了。
3
我没有回娘家。
当初我执意要嫁给一贫如洗的陈砚书,几乎与家族闹翻。父亲气得放出话来,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如今我狼狈被休(在外人看来便是如此),哪有脸面回去?
锦书在城南租下了一处小巧清净的院落。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带着个小天井,但胜在独立,远离喧嚣。
安顿下来的第一晚,我发起了高烧。
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十年前陈砚书在月下指着天地说“此生绝不负卿”,一会儿是他带着柳依依进门时那冷漠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柳依依脚踝上那串晃眼的银铃,叮叮当当,吵得我头痛欲裂。
锦书守在我床边,哭肿了眼睛,不停地用冷水给我擦拭额头。
昏昏沉沉中,我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一只微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想睁眼看,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只觉得那气息,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是淡淡的书墨香,夹杂着一丝冷冽的清竹气味。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热度才渐渐退去。
醒来时,窗外天色微明。锦书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眼下乌青一片。我心中一阵酸涩,是我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