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河伯爵残留的血腥气尚未在鼻腔中散尽,冰冷的水晶瓶在威廉掌心如同烙铁。瓶中那滴粘稠的圣血沿着瓶壁缓慢滑落,瓶底几粒微小的紫色熵能结晶闪烁着不祥的光泽,如同深渊的眼眸凝视着他。三十分钟。伯爵的话语如同丧钟在意识深处回荡。

威廉没有犹豫。他摊开左手,七枚悬浮的骸晶碎片如同微缩的星辰,幽光流转。右手白骨食指的指尖,萦绕的墨色魂能陡然变得粘稠、炽热,如同浓缩的夜。他以指为笔,以魂能为墨,凌空疾书!指尖划过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灼烧嘶鸣,留下道道幽蓝发亮的轨迹——那不是文字,而是由无数细密、扭曲的倒五芒星和骸骨符文构成的复杂契约纹章。纹章的核心,正是瓶底那几粒紫色熵能结晶的投影,它们被魂能强行拘束、熔炼,化作契约的锚点。

“以熵能为引,以亡骸为证,血雾弥散,协约…即成!” 威廉冰冷的声音如同敲击寒冰。最后一个符文落成的刹那,悬浮的血雾协约纹章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滴深邃如凝固血液的暗红液滴,瞬间没入他左手腕间那枚三角铁符!

嗡——!

铁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震颤,仿佛有滚烫的熔岩注入其中!威廉闷哼一声,骸晶化的右眼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猩红。无数破碎的画面、冰冷的知识、带着古老血腥味的低语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脑海:错综复杂的修道院地下迷宫结构图、亡者立方核心节点的能量波动频率、血族秘术的禁忌符文……以及,一股阴冷滑腻、如同毒蛇缠绕灵魂的意志连接——那是血河伯爵的意志触须。

“很好,熵衡者。” 伯爵那砂纸摩擦枯骨般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赞赏,“现在,跳下去。”

威廉的目光投向钟楼下方,圣道院主厅那布满灰尘和瓦砾的残破地面。晨光熹微,圣辉骑士团钢铁森林般的阵列在薄雾中反射着冷酷的寒光,“天使之泪”主炮那镶嵌着巨大宝石的炮口,已经凝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乳白光芒,空气因能量的高度集中而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压抑的咆哮。

没有半分迟疑。威廉向前一步,黑袍在骤然加剧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死亡之翼。他纵身跃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包裹全身。就在他即将撞向冰冷石板的前一刹那,腕间的三角铁符幽光狂闪!他下方原本坚实的地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瞬间荡漾开粘稠、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暗红色雾气。威廉的身影毫无阻碍地没入这诡异的血雾之中,如同沉入一片猩红的海洋。

冰冷、粘稠、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气息瞬间包裹了威廉。血雾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滑腻的触感。他感觉自己并非在下坠,而是在某种非生非死的粘稠介质中缓慢沉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永恒。

脚底终于触到了坚硬的实体。粘稠的血雾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露出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圣道院主厅的废墟,而是一条幽深得令人心悸的巨大甬道。

甬道完全由某种暗沉、冰冷、非金非石的黑色巨骨构筑而成。这些巨骨粗壮得如同古树的根系,表面布满嶙峋的骨刺和深邃的蚀刻纹路,散发出亘古的死亡气息。巨骨构成的拱顶高得没入上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甬道两侧的骨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颗幽蓝色的晶体,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同样由巨大骸骨铺就的道路。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深海般的咸腥与浓重的尸骸朽败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冰渣。

这里,就是灰烬圣道院的地基之下,依托于雾鲸号部分残骸构筑的——亡者回廊。

“跟上,别让那些骨头渣子碰到你的影子。” 血河伯爵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他无声地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宽大的夜魇翼膜披风在骸骨甬道幽蓝的冷光下流淌着暗紫的流光,如同一抹移动的阴影。他猩红的瞳孔扫过威廉,目光在那枚三角铁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如同一缕没有实体的烟雾,沿着巨大骸骨构成的通道向前飘去。

威廉压下心头的震撼,骸晶右眼深处幽蓝光芒流转,警惕地扫视四周。甬道并非空寂。在那些巨大的承重骸骨之间,在幽蓝晶体光芒照射不到的深邃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些缓慢移动的轮廓——那是被亡者立方古老意志束缚的、形态各异的骸骨守卫。它们有的如同巨人骨架,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微弱的幽火;有的则是由无数细小骨骼拼凑成的怪异形态,如同活动的骨虫或骨鸟;更有甚者,是一些半骸骨半能量体的扭曲存在,发出无声的嘶嚎。它们对血河伯爵的经过毫无反应,但当威廉走过时,那些空洞的眼窝或能量核心便会微微转向,幽冷的“视线”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在他身上,尤其是他腕间那枚散发着同源气息却又带着生者印记的铁符。一股无形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威廉的意志。若非铁符持续散发出微弱的共鸣波动,驱散着最直接的攻击意图,他毫不怀疑这些沉寂的守卫会立刻扑上来将他撕碎。

“它们的‘敌意’,源自你对亡者立方核心的‘陌生’。” 伯爵的声音在意识中解释,带着一丝嘲弄,“就像看门狗嗅到了不属于主人的陌生气息。加快脚步,熵衡者,你的时间不多了,那些圣廷的走狗可不会等你参观完这座骸骨博物馆。”

威廉加快步伐,骸晶化的感官全力运转,记录着甬道的每一个细节:墙壁上巨大骸骨表面那些看似无序的蚀刻纹路,在骸晶视界中却呈现出规律性的能量流向,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古老的魂能约束矩阵;某些转角处的地面骸骨上,残留着一些早已干涸、呈现出诡异紫黑色的粘稠污迹,散发着与圣骑士靴底同源的、令人作呕的熵能污染气息,但都被骸骨本身更强大的死亡气息压制、排斥、甚至缓慢地“消化”着;空气中弥漫的魂能浓度高得惊人,冰冷而纯粹,每一次呼吸都让他左胸初生的骸晶核心发出舒适的嗡鸣,加速着自身的凝练与成长。

甬道并非笔直,它蜿蜒曲折,时而向下盘旋,时而穿过由巨大肋骨构成的拱门。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引路的伯爵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威廉停下脚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球形空间出现在甬道的尽头。空间的穹顶和四壁,完全由无数粗壮、扭曲、相互虬结缠绕的黑色巨骨构成,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置身于某种洪荒巨兽腹腔内部的压迫感。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的、不规则的、呈现出深邃幽蓝色的晶体——亡者立方的核心节点!

它如同最纯净的黑色冰晶,又像凝固的暗夜本身,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如同蜂巢般的几何切面,每一个切面都在缓缓旋转、明灭,散发出冰冷、浩瀚、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魂能波动。无数道幽蓝色的光丝从核心中延伸出来,如同巨树的根须,穿透空间壁障,连接向四面八方无尽的黑暗深处。这些光丝正是构成整个庇护所大陆亡者魂能网络的主干道!威廉能清晰地“看”到,浩瀚如海的冰冷魂能正通过这些光丝奔涌、循环,维持着亡者位面与现实物质界的微妙平衡。

然而,此刻这颗象征着死亡秩序的冰冷核心,却并非完美无瑕。在它靠近底部的一个巨大切面上,赫然覆盖着一片刺目的、不断蠕动的紫黑色“苔藓”!这片“苔藓”由无数细小的、如同金属碎屑和腐烂血肉混合而成的微粒构成,它们如同活物般在晶体表面蔓延、啃噬、侵蚀,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眩晕的熵能污染气息!被污染的区域,幽蓝的光丝变得暗淡、扭曲、甚至断裂,逸散的魂能被污染微粒贪婪地吸收、转化,释放出更多污秽的紫光。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污染区域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由紫色结晶构成的、狰狞的蜘蛛印记,正如同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污染的范围向外扩张一丝。

“熵能废料的污染…圣廷的‘杰作’。” 血河伯爵猩红的瞳孔倒映着那片蠕动的污秽,“他们用信仰棱镜从亡者立方节点强行剥离魂能,产生的废料本该被彻底封存,却不知被哪个蠢货或疯子,用来喂养这些‘孽生体’的种子…它们像跗骨之蛆,侵蚀着亡者立方的根基,扭曲亡灵的意志,制造出那些被控制的‘伪亡灵’。”

威廉骸晶右眼的光芒急剧闪烁。在他的“熵衡视界”中,这片污染不再是简单的污渍,而是一个活着的、不断增殖的“癌变组织”。无数细密的、代表着熵能污染源的紫黑色“丝线”从蜘蛛印记深处蔓延出来,如同亿万饥饿的寄生虫,疯狂地啃噬着代表纯净魂能的幽蓝光流。他看到那些被污染的魂能粒子如何被强行扭曲结构,变得混乱、无序、充满破坏性;他看到污染区域边缘,代表亡者立方自净机制的幽蓝光芒如何顽强地抵抗、湮灭着紫黑色微粒,但速度远远赶不上污染扩散的速度。整个核心节点的一部分,正陷入一场无声而致命的“感染”之中!

“天使之泪的净化之光,只会成为它的养料,加速它的爆发。” 伯爵的声音冰冷,“唯有最纯粹的‘生’之气息,才能中和这种代表‘无序终结’的熵能污染。这也是我找上你的另一个原因,熵衡者。你身上,带着‘钥匙’的气息。”

威廉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骸晶右眼死死盯住伯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震动,伴随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嗡鸣,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猛然从他们头顶上方——那厚达不知多少米的岩石、骸骨与泥土的穹顶——轰然压下!

整个巨大的骸骨球形空间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构成穹顶和墙壁的黑色巨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摩擦声,细碎的石屑和骨粉如同灰色的雪片般簌簌落下!悬浮在中央的亡者立方核心节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表面那些旋转明灭的切面疯狂加速,无数光丝剧烈抖动,如同受惊的蛇群!核心底部那片蠕动的紫黑色污染区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紫黑色的微粒疯狂增殖、膨胀、相互融合,发出尖锐的嘶鸣,污染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向外扩张了一圈!中心那个蜘蛛印记更是爆发出妖异的紫光,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由外界恐怖冲击带来的混乱能量!

“天使之泪…开炮了!” 血河伯爵的猩红瞳孔骤然收缩,身影在剧烈的震动中显得有些虚幻,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他们…在攻击雾鲸号的坠毁点!”

威廉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压力穿透层层阻隔,轰击在他的精神之上!左胸的骸晶核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嗡鸣!透过亡者立方核心节点剧烈波动的魂能网络,他“看”到了:

灰烬圣道院废墟之上,那门狰狞的金属巨物炮口喷射出无法直视的乳白色光柱!光柱如同审判之矛,带着净化一切亡骸、湮灭一切黑暗的绝对意志,精准地轰击在修道院后山那半截斜插入大地的雾鲸号巨大鲸骨残骸上!

蕴含神圣净化之力的光流如同熔化的琉璃,猛烈冲刷着巨大、古老、布满伤痕的黑色鲸骨。鲸骨表面那些历经无数死亡潮汐冲刷留下的蚀刻纹路,在圣光的灼烧下发出凄厉的能量尖啸,大片大片的骸骨表面被灼烧、碳化、剥落!然而,鲸骨深处,那颗沉寂的暗蓝核心(第七骸核)在遭受攻击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抵抗意志!幽蓝的光芒如同愤怒的海洋,从骨缝深处汹涌而出,与圣光激烈碰撞、湮灭,形成一圈圈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将周围的岩石、泥土、乃至几座残存的建筑遗迹瞬间化为齑粉!

圣光并非纯粹。在“天使之泪”主炮轰击的狂暴能量流中,混杂着大量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紫色熵能废料颗粒!这些颗粒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圣光的冲击,疯狂地试图钻入雾鲸号鲸骨被灼烧出的裂缝和创口之中!它们所到之处,幽蓝的骸晶能量被污染、扭曲,鲸骨本身的分子结构开始发生不稳定的异变,一些区域的骨刺甚至开始软化、增生出怪异的金属光泽和血肉般的纹理!

“他们在用主炮轰击骸核,同时…注入熵能废料!想把雾鲸号也变成‘孽生体’的温床!” 威廉瞬间明白了圣廷的恶毒计划!亡者立方核心节点的污染与雾鲸号遭受的攻击,在魂能网络的共振下相互叠加,形成恶性循环!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亡者立方核心节点上的污染区域在外部冲击和内部共振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溃烂的脓疮般加速扩散!幽蓝的光丝一根根被染上紫黑色,变得暗淡、枯萎。

“钥匙!熵衡者!现在!” 血河伯爵厉声喝道,声音穿透了空间的轰鸣,“唤醒它!否则我们都会被这污秽埋葬!”

威廉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的魂能灌入肺腑。他不再犹豫,左手瞬间探入怀中,紧紧握住了那个贴身收藏的、用柔软鞣制皮包裹的物件。他扯开皮囊,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森林晨露与星辰气息的柔和光晕瞬间驱散了周围浓重的血腥与腐朽!

那是一只仅有巴掌大小、蜷缩沉睡着的生物。它的皮毛呈现出一种深邃、近乎宇宙背景般的紫罗兰色,点缀着无数细小的、如同钻石星尘般的银白光点。最奇异的是它的尾巴,蓬松柔软,尾尖却凝聚着一团不断变幻、如梦似幻的柔和光晕——光晕深处,隐约有微缩的星图在缓缓流转、生灭!这正是光羽貂——星尘!

似乎感应到外界狂暴的熵能污染和亡者立方的痛苦共鸣,沉睡的星尘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愤怒的星光!它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清啸!尾尖那团柔和的光晕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纯白光芒!这光芒并非圣光的霸道与灼热,而是充满了生命初始的纯净与浩瀚星辰的包容!

“去!” 威廉低喝,骸晶化的右眼光芒大盛,全力引导着星尘尾尖爆发的纯净光晕,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纯白光柱,精准地射向亡者立方核心节点上那片疯狂蠕动的紫黑色污染区域!

嗤——!!!

如同滚烫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纯白光柱与紫黑色污染接触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能量湮灭声!无数细微的紫黑色微粒在纯白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发出凄厉的嘶鸣!那搏动的蜘蛛印记剧烈扭曲、挣扎,试图抵抗,但在星尘那蕴含宇宙创生之力的纯净光晕面前,如同污垢般被迅速剥离、净化!

亡者立方核心节点剧烈震颤着,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似乎在呼应着这来自“生”之世界的救赎之力!被污染侵蚀的幽蓝光丝迅速恢复纯净,断裂的部分在核心强大的自愈力下开始缓慢再生。核心底部那片污秽的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褪色!

然而,就在净化之光势如破竹之际,异变再生!

轰隆!!!

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恐怖的冲击再次从头顶上方传来!整个骸骨球形空间如同被巨人狠狠锤击的蛋壳,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构成空间的巨大骸骨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亡者立方核心节点的光芒猛地一暗,刚刚开始恢复的光丝再次剧烈抖动!星尘尾尖纯净的光晕也受到剧烈干扰,变得明灭不定!

威廉骸晶右眼的视野被强行穿透!他“看”到:

雾鲸号巨大的鲸骨残骸在第二发“天使之泪”主炮的轰击下,终于支撑不住!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如同远古巨兽濒死哀鸣般的恐怖断裂声,一大段覆盖着厚重甲壳状骨板的尾部鲸骨,在刺目的圣光与爆裂的紫黑色污染能量中,被硬生生炸断、掀起!燃烧着幽蓝魂能与污秽紫光的巨大骸骨碎片,如同陨石般砸向下方的乱葬岗和圣道院废墟!

而在那断口处,幽蓝的骸晶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喷发,其中混杂着大量被强行注入的、已经与骸晶能量初步混合的粘稠紫黑色熵能污染流!这股混乱狂暴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瀑布,正沿着山势,向着威廉和血河伯爵所在的亡者回廊入口处,汹涌倾泻而来!所过之处,大地被腐蚀、岩石被扭曲,散落的骸骨被强行活化、污染,化作形态更加扭曲、散发着金属与血肉气息的怪物雏形!

更致命的是,这股混合着骸晶核心能量和熵能污染的狂暴洪流,其冲击的方向,正对着亡者立方核心节点所在的球形空间!

“核心…挡不住这股洪流的冲击!” 血河伯爵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怒,“污染会瞬间倒灌!星尘也来不及净化!”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整个空间!星尘的净化之光在核心节点上艰难地维持着,对抗着残余的污染,却无法阻止那从上方倾泻而下的毁灭洪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沉闷得如同来自大地心脏最深处的巨响,猛地从亡者回廊的另一个方向传来!这声音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极致的、冻结万物的…死寂!

一道无法形容的、如同极地永冻冰原般森寒的白色冲击波,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瞬间席卷了整个亡者回廊的入口区域,并沿着骸骨甬道,向着威廉他们所在的核心空间急速蔓延!

冲击波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冻结!

汹涌倾泻而下的、混杂着幽蓝魂能与紫黑熵能的狂暴能量洪流,在接触到这股森寒冲击波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熔岩,瞬间凝固!奔腾的浪头保持着咆哮的姿态,能量粒子被强行冻结在运动轨迹的瞬间,形成一道诡异而壮观的、由凝固的幽蓝与紫黑构成的能量冰瀑!冰瀑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却散发着能冻结灵魂寒意的白色冰霜!

那些被污染能量初步活化的扭曲骸骨怪物雏形,更是直接被冻成了形态各异的冰雕,维持着狰狞的姿态,眼窝中跳动的混乱光芒瞬间熄灭。

这股冻结一切的寒潮,并非针对能量洪流。威廉骸晶右眼猛地转向冲击波袭来的方向。

在亡者回廊入口那粘稠的血雾尚未完全散尽的区域,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矗立在冻结的冰霜风暴中心!

他身披着一件由无数巨大、狰狞的白色霜狼头骨和粗粝寒冰构成的厚重骨甲!骨甲的样式古朴而狂野,覆盖了全身绝大部分要害,肩甲是两颗咆哮的狼首,胸甲中央则镶嵌着一块不断散发出绝对寒气的、不规则的幽蓝色冰核。骨甲的表面,蚀刻着粗犷而神秘的部落图腾,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一个由骸骨构成的、乘风破浪的巨船图案——雾鲸号的图腾!

他手中握着一柄几乎与他身高等长的巨大战斧。斧刃并非金属,而是由某种闪烁着星芒的、半透明的深蓝色坚冰打磨而成,斧柄则是缠绕着冰霜荆棘的粗壮古木。此刻,这柄名为“霜嚎”的巨斧,正深深地插入他脚下的骸骨地面,斧刃周围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无数尖锐的冰刺如同忠诚的卫兵般破土而出,指向四面八方。

他的面容刚毅如斧凿石刻,被浓密的、沾满冰碴的胡须覆盖了大半,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久经风霜的古铜色,上面布满了青蓝色的部落刺青。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眼——并非人类的瞳孔,而是燃烧着两团冰冷的、如同极地寒渊深处永不熄灭的苍蓝色魂火!这魂火中,蕴含着霜狼的孤傲、战士的狂暴,以及一种…与脚下这片亡者之地同源的、古老的冰冷意志!

野蛮人骸骨领主——哈根!雾鲸议会三柱石之一!

哈根缓缓抬起头,燃烧着苍蓝魂火的双眼穿透层层空间,与威廉骸晶右眼的幽蓝光芒隔空交汇。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战意与守护的意志在无声传递。

他猛地发出一声震动整个亡者回廊的狂野战吼!吼声如同万载寒冰崩裂,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

随着这声战吼,他身上的霜狼骸骨武装爆发出刺目的苍蓝光芒!肩甲上的狼首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胸甲中央的冰核剧烈搏动!以他插入地面的“霜嚎”战斧为中心,一圈更加巨大、更加复杂的寒冰图腾法阵瞬间在骸骨地面上铺展开来!法阵的纹路闪烁着幽光,赫然与亡者立方的能量回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吼——!!!”

哈根双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他竟以一人之力,将插入地面的“霜嚎”巨斧,连同那冻结了毁灭能量洪流的恐怖寒冰之力,向着上方——那被炸开巨大缺口、混乱能量仍在试图喷涌的雾鲸号断裂处——悍然…上挑!

轰隆隆隆!!!

整个大地都在他这非人的伟力下呻吟!那道由他冻结的、混杂着幽蓝骸晶能量与紫黑熵能污染的巨型能量冰瀑,连同覆盖其上的厚重冰层,竟被硬生生地从大地上“撬”了起来!如同一条被强行唤醒的、由冰与混乱能量构成的远古冰霜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逆着地心引力,向着雾鲸号断裂的创口,向着那门正在凝聚第三发主炮能量的“天使之泪”,狂暴无比地…冲撞而去!

“以霜狼之魂!以雾鲸之骨!冻结吧!污秽!” 哈根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冻结的亡者回廊中炸响!

亡者立方核心球形空间内,剧烈的震动骤然减轻。那致命的能量洪流倒灌危机,被哈根以绝对零度般的寒冰伟力,强行冻结、逆转!

威廉骸晶右眼的光芒剧烈闪烁,瞬间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星尘!就是现在!” 他低吼,引导着星尘尾尖那纯净的光晕,化作一道更加凝练、更加炽烈的纯白光柱,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刺入亡者立方核心节点上最后那片顽强抵抗的紫黑色污染区域的核心——那个搏动的蜘蛛印记!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腐肉!在星尘纯净光晕的全力爆发下,那狰狞的蜘蛛印记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尖啸,瞬间被纯白光芒彻底洞穿、瓦解、净化!构成印记的紫色结晶化为飞灰!最后一丝顽固的紫黑色污染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在亡者立方幽蓝光芒的照耀下,彻底湮灭无踪!

嗡——!!!

亡者立方核心节点发出一声悠长、低沉、如同鲸鱼长鸣般的嗡鸣!幽蓝的光芒瞬间变得纯净、稳定、浩瀚无边!无数光丝重新焕发出活力,断裂的部分加速愈合,整个核心节点如同被洗涤一新,散发出更加冰冷、更加磅礴的秩序之力!那股源自核心的、对威廉的冰冷敌意,也随着污染的清除而大幅度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初步的接纳。

星尘尾尖的光晕缓缓收敛,它发出一声疲惫但满足的低鸣,蜷缩回威廉怀中,尾尖的光芒变得有些黯淡,但其中流转的星图却似乎更加清晰了一分。

“哼,野蛮人…来的还算及时。” 血河伯爵的身影在恢复稳定的空间内重新凝聚,猩红的瞳孔扫过被净化的核心,又投向哈根所在的方向,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走!” 威廉没有丝毫停留。哈根惊天动地的反击,必然彻底激怒了圣廷!第三发“天使之泪”主炮的轰击随时可能落下!他必须立刻前往雾鲸号坠毁点,找到第七骸核!

他循着腕间铁符与雾鲸龙骨深处那暗蓝核心愈发强烈的共鸣指引,身形如电,冲向球形空间另一端一条被巨大肋骨掩映的隐秘通道。血河伯爵化作一道血影,紧随其后。

通道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上,弥漫着浓烈的金属焦糊味、深海咸腥和一种…新鲜血液的温热气息。越靠近出口,空气中那种混乱狂暴的能量残留就越发明显,既有圣光灼烧后的神圣焦痕,也有熵能污染留下的紫黑色粘稠污迹,更有哈根那冻结万物的森寒冰霜之力残留的冰碴。

当威廉冲出通道口,眼前的景象让他骸晶右眼的幽光都为之一凝。

他们正站在雾鲸号那断裂的巨大鲸骨创口边缘!

脚下是如同悬崖般的断裂面,粗壮的、断裂的鲸骨截面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山脉,暴露在阴冷的晨光之下。断面上,幽蓝的骸晶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液,在巨大的创口深处缓缓流淌、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生命力。而在创口边缘的骨壁上,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导管暴露出来,一些导管还在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另一些则被圣光灼烧得焦黑断裂,或被紫黑色的熵能污染堵塞、腐蚀。

整个创口区域,宛如一个巨大而惨烈的战场遗迹。

哈根那惊天动地的一击造成的景象更加震撼:一道由冻结的幽蓝魂能、紫黑熵能污染和厚重冰层混合而成的、长达数百米的巨大“冰龙”,如同被钉死在悬崖上的标本,一头深深嵌入雾鲸号断裂的创口深处,另一头则高高昂起,指向远方的天空。冰龙狰狞的头部,距离圣辉骑士团阵列的前锋已不足百米!冰龙身上残留的狂暴能量和绝对寒气,硬生生地在圣廷钢铁洪流的前方制造出了一片死亡禁区,暂时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圣廷的阵列一片混乱。被冰龙冲击的余波波及的圣骑士人仰马翻,圣银铠甲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霜,一些靠近冰龙的战马甚至直接被冻毙。那门狰狞的“天使之泪”主炮虽然未被直接击中,但其炮口凝聚的光芒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反击而剧烈波动,负责操作的教士和工匠们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稳定能量,重新瞄准。

而在冰龙的“龙脊”之上,哈根那披着霜狼骸骨武装的高大身影巍然屹立!他手中的“霜嚎”巨斧深深插入冰层,斧刃周围的寒气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涡流。他燃烧着苍蓝魂火的双眼,如同两盏冰冷的灯塔,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着圣廷阵列后方,那些指挥者的位置。他身上厚重的骸骨冰甲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一些伤口正渗出滚烫的鲜血,但瞬间就被冰甲散发的寒气冻结成赤红的冰晶。他如同一位从寒冰地狱归来的战神,以一人之力,震慑着整个圣廷军团!

“哈根!” 一个充满暴怒与神圣威压的声音从圣廷阵列后方响起。一名身披华丽金色祭袍、手持镶嵌巨大圣辉宝石权杖的老者(圣辉大主教)排众而出,他须发皆张,权杖指向冰龙上的哈根,“亵渎圣光的野蛮异端!你竟敢…”

“废话少说!圣廷的鬣狗!” 哈根的声音如同滚雷,粗暴地打断了大主教的斥责。他猛地将“霜嚎”巨斧从冰层中拔出,高高举起!斧刃上幽蓝的冰光与苍白的魂火交织,照亮了他脸上狂野而冰冷的笑容,“想净化亡者?想玷污巨鲸之骨?先问过老子手里的斧头,问过…老子兄弟的船!”

“船?” 圣辉大主教一愣。

就在这时,威廉动了!

他站在雾鲸号断裂创口的边缘,骸晶化的右眼死死锁定着创口深处,那搏动最为剧烈、散发出与腕间铁符强烈共鸣的幽蓝光源——第七骸核的所在!

他不再压制左胸初生的骸晶核心!不再压制与脚下这艘幽灵巨舰的共鸣!

“醒来吧…雾鲸!”

威廉低沉的呼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他伸出白骨嶙峋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对着那流淌着幽蓝“血液”的巨大创口,对着那深埋其中的第七骸核,缓缓…按了下去!

就在他掌心即将触及那冰冷鲸骨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冰冷如永寂的意志,猛然从雾鲸号残骸的每一个角落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