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我家里的时候，我正在后院对账。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一笔笔盐引的数目清晰明了。我爹，刘商，淮南有名的大盐商，此刻却捻着胡须，一脸愁容地看着那个明黄的卷轴。
来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满脸堆笑：「刘小姐，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顾家三公子，那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少年将军，前途无量。」
我把最后一笔账对完，合上账本，站起身来，平静地接过那卷圣旨。上面写得很清楚，盐商刘氏之女刘未凝，赐婚于兵部尚书之子顾昀，择日完婚。
我爹屏退左右，急得在原地打转：「凝儿，这可怎么办？我们商家女儿，嫁到那种高门大户里去，还不被啃得骨头都不剩？顾家是什么门第，兵部尚书，手握重权，他儿子顾昀更是青年将军，听说在北疆杀伐果断，性子冷得很。这门婚事，是福是祸，实在难料啊。」
我给他倒了杯茶，茶水的热气氤氲而上。
「爹，您先别急。」我说，「您想想，朝廷为什么要突然下这道旨意？」
我爹一愣，随即恍然：「盐……是为了盐款？」
我点点头：「北疆战事吃紧，军饷粮草耗费巨大。朝廷的国库怕是早就捉襟见肘了。我们刘家是淮南最大的盐商，每年上缴的盐税占了多大的份量，您比我清楚。这道赐婚，说白了，就是把我们刘家和顾家绑在一起。顾家需要钱来支撑他们在军中的势力和开销，朝廷也需要我们刘家稳定地提供盐税，甚至在关键时刻，‘捐’出更多的钱财。而我们刘家，需要一个靠山。一个能让那些觊觎我们财富的饿狼不敢轻易下口的靠山。」
我爹长叹一口气，颓然坐下：「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爹是心疼你。嫁过去，你一个人要面对一整个尚书府，爹怕你受委屈。」
「爹，您把我从小当男孩儿一样教，我跟着您看账本，学算术，跑码头，见过的三教九流也不算少了。委屈？这世上最大的委屈，就是没钱没势，任人宰割。现在，我们有钱，朝廷给了我们一个买‘势’的机会，虽然贵了点，但总比坐以待毙强。」我看着手里的圣旨，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这桩婚事，不是风花雪月，是一桩买卖。我嫁过去，就是刘家派驻在顾家的掌柜，负责打理好这桩生意，确保我们刘家投下的本钱，能换来应得的安稳和利益。至于顾昀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爹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才点了点头：「好，不愧是我刘商的女儿。既然你想得这么明白，那爹就全力支持你。嫁妆的事，你不用操心，爹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让他们顾家不敢小瞧你。」
我笑了笑：「嫁妆要风光，但更要实在。金银珠宝是给外人看的，良田、铺子、还有现银，才是我的底气。爹，您把城南那几间临街的铺子地契给我，再给我准备十万两银票压箱底。其他的，按规矩来就行。」
「好，都依你。」
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大婚那天，京城锣鼓喧天。我穿着繁复的嫁衣，盖着厚重的盖头，被人扶上花轿。等我被扶进新房，在床边坐下，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时，我才感到一丝疲惫。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门被推开，一股带着微凉夜风的气息涌了进来。他用喜秤挑开我的盖头，烛光涌入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