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好冷……河……”
“来了……他又来了……在算……一直在算……”
“算盘……别打了……求求你……别再算了……”
伺候汤药的老佣人福伯,是沈家的老人了,头发都已花白。他趁着端药的空隙,悄悄把沈柏拉到廊下,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惊惧,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少爷……老爷这病……邪门啊!”
福伯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才继续道:“不是老奴胡说,每到夜半子时,老爷准会惊醒,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脸憋得青紫,指着墙角空荡荡的地方,发出那种……那种不像人声的惨叫,说那里站着个‘湿漉漉的人’,瞪着眼睛看着他,手里还在不停地打算盘!那算盘声,清脆得吓人!”
“湿漉漉的人?打算盘?”沈柏皱紧了眉头,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升起,但他强行用从城里带来的“科学”观念压了下去,“福伯,定是父亲病重,产生了幻觉。人虚弱的时候,心神不宁,做些怪梦也是常有的。”
“不是梦!少爷!”福伯急得差点跺脚,老眼里满是真诚的恐惧,“老奴也隐约听到过!那算盘声,真真切切,好像就在墙外头,又好像……就在这屋里头!还有……还有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的……”
沈柏叱责了福伯几句,让他不要妖言惑众,扰乱人心。但当他独自一人走在空旷、幽深的回廊里时,福伯的话却像鬼魅般缠绕着他。这老宅太静了,尤其是在这雨夜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那种死寂,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逼迫。
沈万奎的状况急转直下,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清醒时,那恐惧也愈发浓烈,几乎要从他干瘪的躯体里溢出来。
2 算盘声起
这晚,雨下得邪性,不是往常的绵绵细雨,而是瓢泼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这老宅的屋顶彻底掀翻。狂风卷着雨水,扑打着门窗,发出呜呜的怪响。沈柏在书房里处理完几封关于省城生意的来信,已是子夜时分。宅子里灯火晦暗,值夜的仆佣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四周只有风雨的狂啸。
他撑着油纸伞,快步穿过连接前后院的回廊。雨水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他的绸衫下摆,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就在经过父亲院落那堵高大的封火墙时,他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风雨声震耳欲聋。
但……在那狂暴的自然之声的间隙里,他极其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却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雨幕,直接扎进了他的耳膜。
噼啪……噼里啪啦……噼啪……
是算盘声!
声音清脆、急促,带着一种旧式账房先生特有的、一丝不苟到近乎冷酷的精准节奏。这声音……并非来自宅子前院的账房方向!而是……仿佛就从眼前这堵墙的后面——父亲病房的内里——传出来的!
沈柏的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伞从手中滑落,掉在积水里他也浑然不觉。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绷到了极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