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时林薇还不懂,只觉得每次穿这件大衣,走在雪地里都不觉得冷。有次她在学校门口被邻村的几个男孩堵着要糖,她刚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那几个男孩就忽然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嘟囔着“好冷”,转身跑了。林薇低头摸了摸毛领,竟感觉它比平时更暖了些,像有股气在围着她转。

还有一次,她在放学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磕在冻硬的土路上,疼得眼泪直流,回家后把大衣往床上一扔,就趴在炕上哭。哭着哭着,就听见一阵“沙沙”声,抬头一看,大衣竟从床上慢慢滑下来,像有只无形的手托着,轻轻落在她的膝盖上。下一秒,一股暖流从呢料里渗出来,顺着膝盖往四周漫,原本火辣辣的疼竟慢慢减轻了,最后只剩下暖暖的麻意。

她惊得坐起来,摸了摸大衣内侧的梅花,那里竟微微发烫,像母亲的手按在上面。那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母亲坐在煤油灯旁,手里拿着红丝线,一针一线地绣着梅花,嘴里还哼着小时候听熟的童谣。“别告诉别人,”母亲抬头对她说,“这是咱娘俩的秘密,它会陪着你长大的。”

2 站台上的守护翼

1998年夏天,林薇收到了南方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她拿着通知书跑回家时,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艾草,看到通知书,母亲的手顿了顿,艾草叶从指缝间滑落,落在晒衣绳上,轻轻晃着。“好,好,”母亲重复了两遍,眼圈就红了,转身进了屋,从衣柜里翻出了那件呢子大衣。

五年过去,狐狸毛已经有些褪色,呢料的袖口也磨出了毛边,可那股细微的嗡鸣,还是在林薇触碰到大衣的瞬间响了起来。她把大衣贴在脸上,还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混着时光的味道,一下子把她拉回了1993年的冬夜。

“南方冬天潮,没有暖气,带着它,能挡点风。”母亲边说边把大衣叠进帆布行李箱,叠得整整齐齐,还在旁边放了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要是想家了,就闻闻艾草香,跟妈在你身边一样。”林薇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比五年前多了不少,忽然想起那个冬夜母亲在煤油灯下绣梅花的样子,鼻子一酸,把脸埋进母亲的肩膀。

开学那天,火车站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林薇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母亲给她缝的被子、煮的茶叶蛋,还有这件呢子大衣。因为是按她十五岁的身高做的,如今她已经长到了一米六,穿在身上,下摆几乎到了小腿肚,走路时总担心会踩到衣角。

她好不容易挤到站台边,火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了,母亲还在叮嘱她“按时吃饭”“别冻着”。林薇点点头,转身想把行李箱拎上火车,脚下却忽然一滑——站台和火车之间有道缝隙,她的鞋跟卡在了里面,行李箱的轮子也跟着卡在铁轨缝隙里,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一扑。

眼看就要栽进铁轨,她甚至能看到铁轨上闪着冷光的锈迹,耳边是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声急切的低唤:“小心!”那声音不是母亲的,却带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焦急,像在耳边炸开的惊雷,清晰得不像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