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仪发出细微的嗡鸣，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鸟叫，储藏室里的旧木味好像更浓了点。她的余光扫过储藏柜最下层的角落，指尖先麻了一下，手里的检测报告角儿蹭到柜边，差点滑落在地。
那是片巴掌大的青瓷碎片，青釉发色是典型的“雨过天青云破处”，一看就是汝窑。边缘那圈歪歪扭扭的胶水痕迹，分明是她当年手抖涂错的，连当时用的“古瓷专用胶”牌子，都还能看清印子。更让她心口发紧的是，碎片内侧隐约有个浅刻的“唐”字——是她当年怕和其他碎片弄混，偷偷刻的。
“看什么？”
陆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嫣嫣吓得手一抖，差点碰倒旁边的文物盒。她转过身，指尖还在发颤，故意往专业上扯：“没什么，就是这碎片的釉色。典型的汝窑，只是胎土含铝量比常见官窑器低1%，应该是民窑精品。”
陆耘走过来，目光落在碎片上时，眼底的冷硬软了些，语气还是淡淡的：“当年没扔，是觉得文物的碎片能拼，有些人心里的碎片，说不定也能。”
“拼回去？”唐嫣嫣心口一紧，攥着报告的手指泛白，“那只汝窑碗早就修好送博物馆了，这片碎片留着还有什么用？”话一出口，她才察觉声音里带着委屈的颤音，像当年做错事的小姑娘在讨说法。
陆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几秒，转身走向工具包。递过来一副深蓝色手套时，唐嫣嫣瞥见他指腹的老茧——是常年握修复刀磨出来的，位置和当年教她握刀时一模一样。老茧上还留着道浅疤，刚好和她当年摔碎碎片时，不小心划到他的地方重合。
“你对釉料里的钴元素过敏，这个是防过敏的丁腈手套。”陆耘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当年你总忘带，我多备了几副，一直没扔。”
这是她当年说戴着最舒服的那款，连尺码都没记错。唐嫣嫣捏着柔软的手套，指尖无意间蹭到内侧，摸到一道歪歪扭扭的绣线，是个小小的“唐”字——是她当年闲得无聊，趁陆耘不注意偷偷绣的，针脚乱得像一团麻。
“你记得我绣的歪字，记得我塞的奶糖，却不记得我在雨里等你解释的三个小时。”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陆耘，你的记性怎么专挑好的记？”
陆耘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接话，转身走向瓶子，背影绷得笔直。唐嫣嫣深吸一口气，刚要打开检测仪的光谱图，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陆耘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颗包装泛黄的奶糖，糖纸还是当年校门口小卖部卖的那种，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
“这片碎的时候，你哭了半小时。”他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的羽毛，“说怕我骂你，还偷偷往我口袋里塞了颗这个，结果自己躲在修复室角落啃馒头。”
唐嫣嫣的呼吸一下子顿住。看着那颗奶糖，眼泪差点掉下来——可当年她被诬陷抄袭，在雨里守了他工作室整整三个小时，他连门都没开。她刚要开口追问，陆耘却把奶糖塞回口袋，拿起桌上的检测报告：“先看数据吧，钴料比例不能错，不然补釉后会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