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进山路的第三个弯道开始变大的。
林砚把雨刮器拨到最快档，玻璃上还是一片模糊的水痕，像是有人用湿抹布在眼前胡乱抹了一把。车头灯劈开的光柱里，密集的雨线斜斜地砸下来，砸在引擎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敲鼓。
“这鬼天气。”她低声骂了一句，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导航早就没信号了，屏幕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箭头，在灰扑扑的界面上原地打转。她能找到这儿，全靠那封匿名信里夹着的手绘地图——泛黄的牛皮纸，边缘卷得像朵菊花，上面用蓝黑墨水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拐角处还画了个简笔画的乌鸦，旁边标着“此处左拐”。
现在想来，那地图本身就透着股邪气。可当时她看着信里那句“事成之后，奉上十万酬金，另赠百年古籍一部”，脑子早就被那部“百年古籍”勾走了魂。
她是个古籍修复师，干这行快十年了。别人眼里的破烂纸堆，在她这儿都是宝贝。上个月刚把一部明代的残本《南华经》补得七七八八，正手痒想找个更有挑战性的活儿，这封信就像算准了似的，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信封上没寄件人，没地址，就写着“林砚亲启”四个字，笔锋又硬又冷，像是用冰锥刻上去的。
车子猛地颠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林砚赶紧握紧方向盘，这才发现路面已经从水泥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碎石路，车轮碾过，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就在这时，雨幕里突然冒出一个黑影。
不是树，不是石头，是个尖顶的东西，像顶黑色的斗笠，孤零零地立在远处的山坳里。林砚心里一紧，踩了脚刹车。
等车慢慢滑停下来，她才看清那是什么。
是座古堡。
或者说，是古堡的尖顶。
青灰色的石墙在雨里泛着冷光，几座塔楼高低错落，最高的那座尖顶直戳戳地扎进铅灰色的云层里，像把生锈的剑。整座建筑都裹在浓密的雾气里，时隐时现，远看过去，就像浮在半空中的幽灵。
“雾隐古堡……”林砚念着信上写的名字，后脖颈突然有点发凉。
她熄了火，推开车门。一股混着泥土和湿气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股说不清的怪味，有点像发霉的木头，又有点像……烧过的灰烬？
雨太大了，她刚把伞撑开，伞骨就被风掀得翻了个跟头。“操！”林砚低骂一声，干脆把伞扔回车里，抱着包就往古堡跑。
皮鞋踩在积水里，冰凉的雨水顺着裤脚往上爬，很快就湿透了。她跑到古堡大门前，才发现这门有多气派——雕花的铁门，足有三米高，上面盘着缠枝莲纹样，花瓣上锈迹斑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门没锁。
林砚犹豫了一下，伸手推了推。铁门发出“吱呀——”一声长响，像是老人咳嗽，在这雨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门后的庭院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几株歪脖子树张牙舞爪地伸着枝桠，叶子上挂着的水珠，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点诡异的光。正对着大门的是古堡的主建筑，三层楼高，窗户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二楼中间那扇窗，隐约透出点昏黄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