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我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我该怎么办?
回京城揭穿他?
不我不能。
顾珩的“死”是先帝亲口追封的“忠烈”是当今圣上用来安抚军心的标杆。他的牌位至今还供在太庙里。
如果我告诉世人这个“忠烈”是个为了偷生而假死的懦夫那么被打脸的是整个皇家。
到时候愤怒的君王会如何处置顾家?如何处置我?如何处置我那流着“懦夫”血液的儿子顾念?
我不敢想。
顾珩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有恃无恐地跪下来求我。
他知道我不敢。
为了家族为了儿子我只能也必须让镇国将军顾珩继续“死”下去。
我要亲手将这个天大的骗局继续维持下去。
何其讽刺。
回到京城回到那座冰冷的将军府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下人们恭敬地叫我“夫人”朝中的夫人们依旧在各种宴会上对我表达着恰到好处的同情与敬佩。
没有人知道这座贞节牌坊的内里已经腐烂、崩塌得不成样子。
只有念儿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娘您不开心?”晚上他抱着我的胳膊小声地问。
我摸了摸他酷似顾珩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没有娘只是……累了。”
“是因为想爹爹了吗?”他仰起头眼中是纯粹的孺慕之情“娘您再给我讲讲爹爹的故事吧。先生说爹爹是万中无一的大英雄。”
英雄……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用充满骄傲的语气对他讲述那个“英雄”的故事。
因为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念儿”我看着他艰难地开口“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爹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会怎么样?”
念儿愣住了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可能!”他立刻反驳道像一只被冒犯了的小兽“爹爹就是大英雄!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战死沙场的!娘您怎么能这么说爹爹!”
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我再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我怎么能?
我怎么能亲手打碎我儿子心中唯一的信仰?
那个夜晚我第一次失眠了。
我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幔帐直到天亮。
我以为只要我守口如瓶这件事就会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再也不会泛起波澜。
可是我错了。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顾珩的来信。
信里没有一句问候没有一丝愧疚。
只有赤裸裸的、冰冷的威胁。
他说苏婉快要生了他需要一大笔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信的最后他写道:
“阿璃你也不想让念儿知道他有一个‘死而复生’的懦夫父亲吧?”
5
那封信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将我最后一点自尊也吞噬殆尽。
他不仅懦弱他还无耻。
他竟然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威胁我为他为他的另一个家提供钱财。
我捏着信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与悲凉。
我没有给他回信。
我将那封信连同我心中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一同扔进了火盆。
火光跳动映着我冰冷的脸。
顾珩你想安稳度日?
你想妻贤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