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一辈常说,属牛属马的人,命里自带三分煞气,牛头马面是阴差的象征,寻常邪祟轻易不敢近身。我属马,二十一年来,日子过得清清爽爽,别说撞鬼,连邪门点的怪梦都没做过一个。直到那年遇见周域——我的男朋友。

周域待我极好,好得近乎一种小心翼翼的补偿。他在城郊一家工厂做技术员,每天天不亮就要赶通勤。即便如此,他总会在我醒来前,把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妥帖地放在床头,轻手轻脚地出门,仿佛生怕惊醒什么不该醒的东西。他的体贴像一层温暖的茧,包裹着我,也隔绝了某些我未曾察觉的寒意。

终于熬到他的休息日,他说要带我去抓小龙虾,散散心。秋老虎的余威尚在,但车越往城外开,空气里那股燥热就褪得越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带着水腥气的凉意。我们先是去了一个据说有虾的小河沟,水浅石多,浑浊的水面下空空如也。周域皱了皱眉,方向盘一转:“去另一个地方,我知道个野塘子。”

那地方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死水湖。车子在一条颠簸的土路尽头停下,停在一块长满荒草的空地上。空地前,孤零零杵着一间残破的小瓦房。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灰黑的土坯,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门板歪斜着,像一张掉了牙的豁嘴。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泥土深处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即使坐在车里,那股阴冷也像蛇一样顺着脚踝往上爬。

“这地方…好荒。”我下意识裹紧了外套。

“以前看塘人住的吧,早没人了。”周域语气平淡,但眼神扫过那破屋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拎着水桶和网兜,招呼我下车。

一条狭窄的土埂小路横在眼前,前面是死寂、深不见底的湖,后面则是一片几乎干涸的小池塘,塘底龟裂的淤泥上覆着一层墨绿色的黏腻水藻,散发着更浓重的腥臭。我们沿着埂子走向池塘,准备碰碰运气。水面浑浊,除了偶尔冒出的沼气泡泡,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迹象。阳光似乎被头顶厚重的云层和周围过于茂密的杂树吞噬了,明明是午后,却有种黄昏将尽的阴郁。

“可能…时候不对吧。”周域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有些飘忽,“算了,回家吧,买点吃的看电视。

失望的情绪被一种莫名的心悸取代。我们掉头往回走。路太窄,只能容一人通行,周域走在前,我在后。脚下的土路湿滑冰冷。走过那间破瓦房大约三四米,小路才稍微宽了点。周域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跟我说话,脸上带着点歉意:“白跑一趟了,下次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他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我身后——那破屋的方向,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怎么了?”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有人!”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刚才…有个人从那房子窗户那里…走过去了!穿…穿灰衣服的!”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破屋那个黑洞洞的窗户。

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老一辈的话瞬间在脑子里炸开:走夜路别回头,肩头三把火,回头火易灭!我强压着转身的冲动,只僵硬地把整个身体转过去,视线投向那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