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上十点,市中心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外,消毒水的气味被铃兰的香味冲淡,却依然掩盖不住空气中的沉重。林清秋换下了礼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那个定义了她半生的女孩——林晚晚。

女孩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透明的管子,连接着旁边的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瘦得吓人,原本应该饱满的脸颊凹陷了下去,露出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毫无生气地垂着,像一只折翼的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血管。这就是林晚晚,林城真正的女儿,是那个活在所有人记忆里、也让她一直活在她影子里的女孩。

病房里,林城趴在床边,宽厚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似父兽心疼自己孩子的呜咽声。这个在商场上从不流露半分脆弱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着林晚晚的指尖,仿佛那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陈峰不知何时站到了林清秋身后,递给她一份整理完备的调查报告。纸张边缘有些发皱,显然是被林城反复攥过。上面的字迹冷静而客观,却字字透着残忍:林晚晚,圣樱学院高三学生,品学兼优。因拒绝为校董之子赵铭代笔参加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并向校方揭发其参赛作品为抄袭,自三个月前起遭受赵铭及其跟班的长期霸凌。一周前,在学校天台被赵铭推落,造成重型颅脑损伤,送至医院时已无自主意识,诊断为植物人状态。经医院检查对比DNA,才被找到,联系陈峰前来认领。

“长期遭受霸凌”、“被推落天台”、“成为植物人”......这些词像冰锥一样扎进林清秋的眼睛。她想起自己每次做错事时,林城虽然会生气,却从未真正苛责过她,只因她有一张酷似林晚晚的脸;想起那些围绕着她的讨好与善意,不过是因为她是“林晚晚的替代品”。可那个真正的、活生生的林晚晚,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遭受着这样的折磨,最后像一片落叶般从天台坠落。

荒谬感与愤怒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存在的全部意义,那个支撑她走过十八年的人,竟然被如此轻易、如此残忍地摧毁了。

林清秋推开门,轻轻走到病床边。林城抬起头,双眼红肿,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别过头去。她没有理会养父的失态,目光落在林晚晚冰凉的手背上。这只手曾经一定很灵活,才能画出令人惊叹的画吧?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片冰凉,像在触摸一个易碎的梦。

她低下头,在林晚晚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仪器的滴答声吞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们毁了你,也等于否定了我这十八年的存在。这靠着你的影子才得来的财富与地位,谁想要便拿去吧。但他们让你遭受的一切,我会一点点的还给他们。”

说完,她直起身,转身走出病房。走廊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个曾经温顺隐忍的替身,眼底第一次燃起了属于自己的火焰。

第二章:以蝼蚁之身,丈量罪恶的深度

一周后,圣樱学院的公告栏前围了一群学生,最新的转学通知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梳着简单的马尾,眉眼清秀却带着几分怯懦。简介栏里写着:林清秋,转自市三中,成绩中等,依靠全额助学金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