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谢云骁背着谢渡赶去医院之后没多久,沈昀川也从宴会厅离开了。

黑色的私家车在夜幕下的公路里平稳地行驶着。

前排的司机认真地开着车,没敢多说一句话。

沈昀川坐在后面,疲倦地靠着椅背,半张侧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周身气息低沉。

车厢宽敞,空调也开得足,他抬手松了松领带,眉目低敛着,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压抑和躁意。

谢家的宴会,他本来没打算到场。

但就在一个小时前,他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将车开到了酒店楼下。

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驱使着他来到这里。

结果,看到了这么一场闹剧。

沈昀川撑着额角,用力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多日来的失眠让他的精神状态堪忧,性情也日渐改变。

他烦躁地扯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衔进嘴里,点燃,半阖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深入肺腑里。

脑海忽然浮现一双眼睛。

含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慵懒又缱绻的桃花眼。

医院。

单人病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谢渡闭着眼,虚弱而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浅浅,左手手背上正插着针管输液。

扮演着一名合格的病人。

谢慈和谢云骁母子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谢云骁抱着胳膊,带着打量和审视的目光落在谢渡身上,他绷着脸,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嗤。

“怎么就忽然晕倒了,还是在宴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谢慈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谢渡身上,像是要从他的细微反应里找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半晌,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淡淡:“别这么说你弟弟。”

谢云骁不再说话,但他还是不怎么相信谢渡晕倒这件事。

这个所谓的弟弟闹出的事情还不够多么,偏偏挑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晕倒,存心找茬。

好好的一场宴会就这么被搞砸了,也不知道怀星那边怎么样。

没多久,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进来。

谢慈站起身,“大夫,检查出结果了吗?”

“患者的症状是过敏性咳嗽。”

医生边说着,边把检查单递过去。

“过敏性咳嗽?”

谢慈接过检查单,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文字,谢云骁微微拧眉,也偏头看了过去。

医生的视线在病房里的三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严肃道:

“你们作为家属都不知道他的病症吗,挺严重的,再拖下去就要发展成哮喘了。”

听到这些话,谢慈和谢云骁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不知道这回事。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醒来。”

“患者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有点低血糖,再加上咳嗽发作,所以才晕倒的。”

医生又严肃地交待了几句话,便离开病房忙别的事情去了。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空气陷入了安静,母子俩又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谢云骁捏着检查单又重复看了一遍,脸色有些复杂,这张检查单打消了他对谢渡的怀疑。

他又看向病床上昏迷着的谢渡,盯了好半晌才说了句:“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这事儿。”

谢慈重新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是我们的问题,对谢渡不够关注。”

谢渡回来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原本她以为对这个小儿子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事实却不是如此。

不知道是因为过去那十九年的环境造成的,还是天性如此,谢渡的表面上看着好好的,但内里的芯子已经烂了。

她也尝试过纠正,但无论如何都教不好,一次次的耐心换来的都是谢渡更加过分的回报。

谢慈是个标准的商人,她对谢渡的耐心在一次次的失望里告罄。

一个劣质的产品不值得她再花费心思,浪费时间。

但好歹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哪怕不满意,谢慈也不会将谢渡赶出去,谢家不缺他这一口饭吃。

相对的,虽然谢怀星不是谢慈亲生的,但从小就养在身边,各个方面都很优秀。

这么一对比,谢慈自然对谢怀星更加满意和爱护。

谢云骁不想承认是他们的问题,“妈,我们已经对他够好了,是他自己作的。”

躺在病床上的谢渡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进去,一字不落。

他暗自在心里哂笑,如果谢家这几个人是真心对原主好的话,在原主回来之前,就应该让谢怀星离开这个家。

如今在他耳边说什么废话。

谢渡是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个病的,过敏性咳嗽。

这个病在一些刺激下会引发咳嗽,比如吸入冷空气,油烟和二手烟,尘螨等等。

谢渡之所以忽然抽烟,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当然,他刚才咳得确实厉害,险些喘不上气,但还不至于晕倒。

演戏罢了,他的老本行。

谢云骁不是警告他别在宴会上闹事,那他就闹得大一点。

至于谢怀星那边,经过这么一出,原本好好的生日宴八成也进行不下去了,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谢渡自己不好过,又怎么会让别人好过。

至于为什么要接近沈昀川,他打算将来签约华星传媒,自然要提前跟老板接触接触。

谢渡猜得没错,在他闹了这么一出后,宴会果然进行不下去了,在经过简单的客套和寒暄之后,宾客们早早就散了场,不少人还在议论着谢渡的事儿。

事情的发展跟谢怀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谢揽月送别最后几位宾客,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走了也好,真他妈讨厌这种场合。

她偏头看向身旁似有心事的谢怀星,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了句:“没事,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

谢怀星笑着摇摇头,“姐,这没什么的,我只是担心谢渡,我们现在也去医院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