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见多识广,甭管是扯闲篇还是说些菜肴,都能接上话。
有些一毛两毛的零头顺手就给抹掉了,不能抹零的也送一块肉皮,把这买肉的大爷大娘都哄的乐乐呵呵。
“这小伙子给的实惠,肉也好,都来买二斤肉,回家能吃好几顿呢!”
有大娘热心肠的帮忙吆喝,江源忙的脚不沾地,切肉称重算账一把抓,从不出错。
蒋致远忙完出来看热闹,正好看见江源跟一个老大爷侃大山,说的天南海北啥话题都有,简直如鱼得水。
“生意不错?”
看他出来了,江源笑道:“多谢您给指的好地方,周围邻居都捧场,这么一会都卖了一半了。”
蒋致远背着手跟认识的打了招呼,说:“给我称二斤,晚上做个下酒菜。”
江源一刀划下去,上称一称,正好二斤,说:“送您的,不要钱。”
蒋致远数了四块钱放在他摊子上,说:“一码归一码,不要钱可不行。”
江源也不跟他撕吧,顺手多切了一块,说:“您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一块肉的事不算啥。”
周围邻居跟着附和道:“蒋大夫医术老好了,我们这些街坊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能给我们瞧瞧。”
江源狠狠点头:“可不!我媳妇难产,多亏了蒋大夫在,要不可危险了!”
有大娘买完肉也不走,靠着门框子一边晒太阳一边唠嗑,问道:“看你也不大,就有孩子了?”
江源脸上笑意更深,说:“乡下人结婚早,我媳妇刚生,一儿一女呢!”
几个大娘都哎呦一声,羡慕的道:“这龙凤胎啊!可了不得,是大福气啊!”
“你这小伙子真行,一下就都齐全了,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江源现在就喜欢跟别人炫耀他的老婆孩子,说起来嘴就不停,把两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几个大娘看着他都哈哈笑。
“小伙子,明儿你再来能不能给我带一只野鸭子?”
“我儿媳妇也坐月子呢,炖个野鸭汤补补身子。”
江源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大娘,我媳妇也喝呢,捎带手的事。”
“就是我明天得现上山打,一来一回就得小半天,明天过来的时候估计就得晚一点。”
大娘笑着说:“那没事,能来就成,我等你。”
这一小天下来,江源摊子上的肉卖了个七七八八。
眼看着天要黑了,江源用油布把剩下的肉包好,骨头也没扔,谁来买肉就送两根,拿回去炖汤也行。
这白送的,虽然没多少肉,但大家都乐意要,还说以后指定关照他生意。
江源不在乎那块八毛的利润,主要拉个回头客,大概一算,这一只狍子就卖了八十来块钱呢,在现在可是一笔巨款了。
铁牛沟的人家,两年都攒不到八十块钱。
江源走之前去了一趟百草园,蒋致远早就把入药的内脏按照进货价算好了。
“这是二十六块,你收好,狍子心要贵一点,都是按照平常的进价给你的。”
江源推托着不要,放在柜台上说:“您的药钱都没结,当时说好了我打来的东西顶账,可不能收这个钱。”
蒋致远从里边抽走一张五块的,说:“这个就算药钱了,剩下的你拿回去。”
“既然要做生意,就得把账算明白,要不以后我可不找你进货了。”
江源一听,这是以后都能把可以入药的东西卖到这来,算是一个稳定的渠道,心里高兴,点着头说:“那我就收下,咱们以后常来往。”
他走的时候,把剩下的狍子肉都放在柜台上了,转身拽着板车就走了。
蒋致远看见了,只是摇头笑也不追出去,跟伙计说:“都分了吧,回家做个肉菜吃。”
江源拉着板车也没直接回家,从街头一转,就去了供销社。
切了一天的肉,江源身上油渍麻花的,衣襟上还沾着碎肉沫,掀帘子进去,冷风一吹,把他身上的肉腥味顺着门缝就灌了满屋子。
售货员看着都快下班了,进来个人,浑身臭烘烘的,都皱着眉往一边躲。
江源也不在乎他们啥眼神,走到柜台直接说:“沪牌奶粉给我来两罐。”
售货员上下打量着他,看着是个乡下人,手指头都没动一下,说:“沪牌可贵啊,一罐要二十几块钱呢,还得要副食票。”
江源二话不说,直接数好钱放在柜台上,连早上从娘手里拿的票一块撂在她面前。
售货员一看钱都拿好了,就回身在货架子上抱下两罐奶粉,用麻绳袋装好,问:“还要别的吗?”
江源说:“再拿两只铅笔,一个本子,三斤糖块。”
他围着柜台踱步,看见好看的头花要买,颜色鲜亮的布要买,有蓬松的棉花一买就是七八斤,连小孩玩的拨浪鼓都买了。
售货员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穿的破破烂烂的不像有钱人啊,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全打包好,售后员的脸色都变了,笑盈盈的递给他,说:“您要的东西都装好了,您常来啊。”
江源把大包小裹的放在板车上,一趟供销社出来,刚赚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花出去一半。
但他心里高兴,这是头一次给家里人买东西,对他而言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岂不知这点年头,上辈子在他心里转了几十年都做不到。
如今赚了钱,甭管花多少,他都乐意。
江东县的县城不大,跟铁牛沟中间隔着一片地,农田里偶尔能看见两三个房子,其中有一栋泥草房,就是江源回去的路上要经过的地方。
奇怪的是,这房子到了饭点也没升起炊烟,冷清清的看着没人。
江源拖着板车走过去,在门上敲了几下,三轻三重:“有人吗?买东西的。”
过了一会屋里才有动静,门稍稍开了个小缝:“要啥?”
江源道:“上等叶子,要五斤。”
院子里那人声音粗犷,说:“等着。”
江源抱着袖子,在门口踱步,这地方他很熟悉,上辈子没少来。
这院子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帮做黑市买卖的人在这,烟酒糖茶只要是供销社里限量的东西,在这都能买到。
价格高,但质量好不限购,还不要票,属于是很赚钱的灰色产业。
上辈子江源也是靠卖这些东西起家的,但风险太大,只要被抓住那就是牢底坐穿。
所以这一世江源选择了安全的卖肉,踩着经济改革的底线往前走,这些烫手的东西一星半点都不敢沾了。
等了好一会,那人才出来,从门缝递出来一个塑料袋子:“给你。”
江源把钱卷好塞进去,这银货两讫,谁也没看见谁的脸,买卖就做完了。
又耽搁这一会,天已经暗下来,这个点回去,等上了山路天就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