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哪里听不出来,费姨娘话里话外都在指控,这一切都是伯夫人教唆苏玉衡干的。
不然苏玉衡一个出气都不敢大声的庶女,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宗族会议上捣乱。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瞬间,众人看向伯夫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厌恶。
伯夫人穆翎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苏玉衡刚刚的一番话像是惊雷一般劈醒了她。
费姨娘小产那日的情形在她脑海中闪过。
一个月前,她得知父亲被下狱,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安宁伯为了怕牵连,不许她回娘家探望。
为了排解烦闷,她便在自己院中练枪。
她练枪时扫射范围比较大,且刀剑无眼,一般都安排自己的心腹秦妈妈守着。
那日秦妈妈却正好被瑶儿叫去教她看账本了。
费姨娘正巧在无人把守时来到了后院,说是找她回禀寒食节祭祖之事。
又正巧在她回身刺出一枪时,悄然站在了她身后。
她多年习武反应十分迅速,立即便收了力道。
但费姨娘还是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眼睁睁看到费姨娘的裙衫被血浸湿。
费姨娘当即痛晕,被送回了凝香院。
府医诊治后,便宣布姨娘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胎儿,小产了。
她当时只道是费姨娘胆小且身弱,被他的枪锋吓到才摔倒小产。
而现在苏玉衡出来一说,她倒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切都太巧合了不是吗。
穆翎在众人的盯视中回神,便听见费姨娘哀求道:
“老夫人,伯爷,衡儿内心一直嫌弃自己是妾室所出,时常找机会去主母跟前表现。
“今日也是妾身没有看管好她,让她行差踏错。求老夫人和伯爷允准妾身把她先带回去,待今日之事结束后再严加管教。”
这就是明着骂苏玉衡爱慕虚荣了。
老夫人被苏玉衡搅了好事心中也是气急,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孽障拖到祠堂去跪着!”
两个婆子闻言,一起上去拖苏玉衡。
伯夫人看着那个小小的单薄身影,心中顿时一痛。
那个孩子,她知道她从小过得不易,费姨娘心中只有庶长子,对这个女儿都不止苛待,算得上虐待了。
稚子无辜,她心中不忍,但她毕竟在这府中不管正事,只能让秦妈妈私下偷偷照顾着。
好几次这孩子被打后高热,费姨娘不给请府医,眼看要烧出毛病来,还是她出面请了大夫来诊治。
现在这孩子竟愿意为她出头,便就是为了那些不多的恩情吗?
就在两日前,这孩子偷偷来找过她,还没说上话便被赵妈妈带了回去。
难不成便是要告诉她费姨娘假孕之事?
这满府的苏家人,全都在劝她净身出户。
就连瑶儿,也是软软地鼓励她回娘家,认了和离,息事宁人。
反倒这孩子如此为她,不惜当众揭了费姨娘的短。
她今日若是辜负了这份情,认了命一走了之,这孩子恐怕会被费姨娘打死。
思及此,穆翎有了决断。
她一把拿过长枪,大步上前,护在了苏玉衡身前。
“谁敢动她?”
苏玉衡本来是很淡定的。
对于安宁伯府的群魔乱舞,她根据记忆和原书的内容已经有了预期。
并且,她撕烂和离书之前,看到了送信回府的磐儿。
小丫鬟眉眼弯弯,在门口远远冲她点头,按她教的比了个“三”。
表明信成功送到了定王手上。
心口大石落地,她底气倍增,只要拖到救兵来,这场仗就能赢。
于是她才冲出来搅浑了这滩水。
但是,她看到持枪护在自己身前的亲娘,心中却还是涌上了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酸酸胀胀的。
很好,这亲娘,很有救!
“滚下去!”穆翎对婆子怒喝一声。
见到伯夫人挺身而出,婆子们都惊得退到一旁。
且不说她现在还是正头夫人,单说武力值,这一屋子人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穆翎冷笑道:“堂堂安宁伯府,难不成还要玩包庇捂嘴的伎俩?各位不如一起听听这丫头怎么说,若是无理取闹,之后再处置也不迟,她一个伯府小姐,还能逃了不成?”
说着转向费姨娘,“费氏,你若问心无愧,又何必怕她说什么呢?你不是最知书达理之人吗?”
费姨娘心中气得要命,却也只能垂头默许。
族长顾忌着毕竟还有宗正寺官员在,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于是开了口:
“玉衡,陷害主母不是小事,你可有证据?费氏是你的亲娘,你若没有证据,便是不孝。
“我苏氏一族也是容不下这样的不孝女的,你回话前可要想清楚了。”
苏玉衡轻轻拉了拉穆翎的衣袖,示意她放心,然后走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
“族长您最是睿智,这么简单的事哪能想不到?连我这个黄毛丫头都明白的道理,若是小产不足一月,找个大夫一把脉便能轻易知道。
“我既然说得出来,便是人证,如今就看姨娘敢不敢请大夫来把脉了。”
众人一阵无语,是啊,谁想不到呢?
他们以前打着穆家姻亲的旗号,在这京城中谁不给三分薄面。
可现在穆家倒了,他们作为姻亲的好事全都会变成祸事,可以说今日所有苏家人都是想跟穆翎切割的。
要是和离黄了,苏家人以后如何自处?
一时间,堂内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苏伯爷打破了沉默,“去,请府医。”
苏玉衡快要被气笑了,这府医不就是给姨娘诊断成小产那个吗?
而苏伯爷把别人当傻子式的应对,正好暴露了另一个秘密:他知情!
苏玉衡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很好!这正是她把此事先揭开的用意。
亲娘穆翎虽然与安宁伯府决裂,但还远远不了解这家子的阴毒。
这十几年里,安宁伯府碍于辅国侯府的威势,只能把心中的阴暗压着。
表面上对这个主母算得上敬重,那费姨娘再受宠也不敢舞到主母面前去,只能在苏玉衡身上发泄。
是以,离开伯府前,苏玉衡需要让穆翎看清楚这里的每个人。
尤其是她投注了全部感情的假女儿,苏绮瑶。
不然,以这家子不要脸的程度,即便是和离了,也能仗着那点情分搞出不少幺蛾子。
苏玉衡决定添把火。
她换上一副懵懂姿态问:“父亲说的府医,是那个给姨娘诊治小产的郑大夫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穆翎冷哼一声,吩咐道:“秦妈妈,去请赵太医过府来。”
赵太医是一直跟着穆老侯爷的军医,年纪大了才被引荐做了太医。
她是性格直爽,又不是傻,这种时候,她只信自己人。
苏玉衡意识到这娘并不唯唯诺诺,很对她的口味。
但她也知道,这满府苏家人,不可能放任她请太医的。
果然,安宁伯轻咳一声道:“赵太医,是岳丈曾经的军医吧?既然夫人不信任府医,那赵太医唯夫人马首是瞻,亦不足为信。”
穆翎这一刻彻底看明白了这个男人。
这一切,并不是费姨娘的独角戏。
而是自己的夫婿安宁伯要跟穆家切割,搞出来的把戏而已。
思及此,她冷冷问道:“那不如随机请街头的坐馆大夫来把脉,伯爷以为如何?”
安宁伯斩钉截铁:“当然不可,伯府内宅之争,如何能为外人道也。夫人是一点都不把伯府名声放在心上了!”
苏玉衡心中冷哼,眼睛瞄了瞄费姨娘,见她此刻正跟苏绮瑶暗暗使眼色。
好好好!
感谢费姨娘的配合,总算等到你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