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修审视着她,没问用途,只对身后吩咐:“去办。把市面上所有最好的颜料,每个品牌每个颜色,都买回来。”
不过半小时,主卧旁那间空置的客房几乎被琳琅满目的画材填满。
从顶级品牌的油画颜料到复古的矿物色粉,从各式画笔到各种画纸画布,堪称一个小型艺术展。
温阮直接懵掉。
“裴先生,我其实不用那么多颜料的。”
她诧异,但眼里又有属于美术师对这些颜料的的迷恋,两只眼睛都在扑闪扑闪发光。
“画。”
温阮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选了几样最基础的。
她坐在窗前,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脑中那片血色与硝烟交织的画面,指尖颤抖却坚定地落笔。
整整一天,她不眠不休。
裴砚修就在身旁看着她。
最终,她脸色苍白地指着画布一角。
那里她用浓重的黑色和赭石色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狙击点。
“这个地方,”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精疲力尽的虚弱,“枪是从这个地方打过来的。你…最好提前准备。”
她抬起头,眼中是破碎的迷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真诚:“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我以前…从没改变过什么…”
裴砚修的目光从画布上那精准的、几乎是军事地图般详尽的构图,缓缓移到她耗尽心力的脸上。
他语气冰冷:“但这并不能证明你的预知不是一场戏。”
温阮看着眼前这个掌控她生死的男人,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勇气。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筹码,就是预知能力……
“裴先生,”她抬起头,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你查得清楚我的过去,但你查不清我的未来,对吗?”
裴砚修捻着佛珠,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身份,也知道你不信我能预知。”她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但你们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信点玄学。不然,你也不会留我到现在,不是吗?”
裴砚修看着她那副“我超凶”,实则虚张声势的样子,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忽然散了些。
温阮顿了顿,看着男人深邃无波的眼睛,豁出去般说道:“既然我的卧底身份还没做实,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得对我好点?”
裴砚修眉梢微挑,似乎没想到这只兔子急了不仅会咬人,还会谈条件。
“怎么个好法?”
“你应该有查到,我是被那群纨绔富二代欺负了…”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从江南来打工,一直努力工作,也没招惹他们。那个周淮,他骗了我。他装作对我有好感的样子一直接近我,最后还骗我替他挡酒…他们还说要玩、死、我!”
“所以?”
“刚才电话的时候,你说了几句话对面便沉默了,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怕你。如果你不帮我,以后我预知到什么,我都不和你说。”
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直视他深邃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声音喑哑迷人:“好。”
这只小兔子,不仅会哭,被逼急了,原来还会仗势欺人。
“他们的命,送你玩。”
她鼻子一酸,想起了另一个背叛者。
“还有,你是乔星晚男朋友吗?”
“你说谁?”
温阮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乔、星、晚。”
“嗯?”裴砚修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没听过。”
这一刻,温阮感觉自己心再一次碎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股告状的狠劲,“那个乔星晚也骗我!她说你是她男朋友,未来的裴太太。”
温阮越说越气,“拿着你的照片给我看了千次万次,说你是她男朋友,所以我才会觉得对不起她……我……”
只见裴砚修眸色越来越沉,温阮便继续添油加火:“她太坏了!居然造裴先生的谣!”
裴砚修指尖在佛珠上轻轻一叩。
“把当时在会所搞事的那群纨绔子弟给我请来。”
特助颔首,恭恭敬敬道:“是,裴爷。”
收到传唤时,周淮和乔星晚一行人心里是七上八下,却又忍不住存着一丝荒谬的侥幸。
“裴爷怎么会为那个小穷包出头?肯定是巧合。”
“说不定是裴爷想敲打周家,正好借这个由头?”
“星晚,裴爷……他会不会是终于想起你了?”
乔星晚心里更是小鹿乱撞,又怕又期待。
她一边恐惧谎言已被温阮戳穿,一边又忍不住幻想!
万一呢?万一裴砚修真的通过这种方式注意到了她?
裴府主宅,那股无处不在的、冷冽肃穆的威压瞬间让众人不寒而栗。
奢华程度让他们平日里炫耀的排场显得像过家家,空气中弥漫的檀香都带着令人心慌的压迫感。
裴砚修坐在主位太师椅上,姿态慵懒,却像一头假寐的猛兽。
他掀眸,目光淡得像扫过无关紧要的尘埃:“诸位不是说,想听后续?”
周淮喉结滚动,强压下心悸,抢先一步开口,试图将温阮定性为自己的所有物,挽回局面:“裴爷,您千万别动气!温阮她是我的人,不懂事冲撞了您。”
他语气刻意轻蔑,急于划清界限,“她一个江南来的小地方丫头,没什么见识,一股子穷酸气,别污了您的地方。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乔星晚也脸色发白,颤声帮腔,还想维持自己“善良闺蜜”的人设:“是、是啊裴爷,阮阮她胆子小,没见过世面,您别吓着她……”
两人话里话外,依旧把温阮踩在尘埃里,仿佛她只是一件不值钱、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侧厅的门边,一道纤细身影忍不住探了出来。
“胡说!”
温阮穿着质地精良的丝质睡袍,柔软布料勾勒出窈窕曲线。
她被养得极好,在奢华环境的映衬下,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生出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易碎又娇贵的美。
周淮和乔星晚瞬间看直了眼,瞳孔地震,剩下的话都死死卡在喉咙里,脸上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和惊恐!
温阮现在……与过去那个穿着洗旧T恤、唯唯诺诺的小助理判若两人。
明显在裴爷这里受到极其奢华的待遇!
温阮气得浑身发抖,最后那点怯懦被怒火烧尽。
她眼圈通红,却死死盯着他们,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砸在地上:“周淮、乔星晚,你们装什么老好人?你们给我下药、要把我送去给人玩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好心想把我带回去?”
“不可能……这真是那个土包子温阮?”
周淮脑子里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