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崀大步迈过来,手抢过她的碗丢在地上。
瓷碗砸在地上的脆响惊动了门外的守卫。
林大壮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们,随手抹去溅到腕上的酒渍:“是我截的。” 她咧嘴一笑:“怎么,恨我?”
乔崀的指节捏得发白,衣襟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我恨不能——”
“恨不能杀了我?” 林大壮突然欺身上前,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她一把掐住他下巴,拇指碾过他紧咬的唇:“可惜啊书生,你连我一只手都挣不开。”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出乔崀眼中血丝,充斥着恨意和愤怒。他奋力挣扎,发簪脱落,墨发如瀑散开,有几缕缠在林大壮粗粝的指间。
她突然松手,看着他踉跄后退,又扯住他的外袍拉进自己的怀里,“你该庆幸我只要你的人。”
乔崀面露厌恶,他推开林大壮,直接脱下外衣丢在地上:“你真令人恶心。”
他缓缓地后退,毅然的转身离开。
“恶心?” 林大壮仰头看着明亮的圆月,叹了一口气,袖中手不自觉攥紧——那两个字像把钝刀,慢慢割着她从未示人的软处。
阴影里传来拐杖叩地的声响。师爷踱步而出,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强扭的瓜不甜……大当家,老朽不巧在这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请见谅。”
“我要甜瓜做什么?” 林大壮拎起酒坛仰头痛饮:“反正能解渴就行!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听没听到无所谓。”
师爷的枣木杖在地板上叩出沉闷的声响。老人缓缓落座:“大当家可知‘过刚易折’?这般强留,纵使得了人,也得不到心呐。”
“心?” 林大壮突然大笑,震得桌上酒碗轻颤:“这世道,活人都难以保住,我要那劳什子'心'作甚?能留个种延续寨子香火,便是他的造化。” 说着眼底隐去了些许伤感。
师爷看出了她的掩饰,说大当家心宽人粗没错,但是她也是一个女子,有着一颗细腻的心。他叹了一口气:“今晚姑爷会有所行动。”
林大壮手撑着脑袋,指尖轻轻敲着桌沿,幽幽道:“今晚放宽巡视,让他出去。我倒要看看,大晚上的他能去哪里?”
一片枯叶从窗外打着旋落飘进来,落在乔崀丢弃的外衫上。林大壮盯着那抹白色,眼睫低敛,嘴唇微抿。他执笔时如玉的指尖——终究是沾了墨。
夜色如墨,寨里的人已全部休息,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寨子里面巡逻。
寨门在乔崀身后无声闭合。
他下了山,只身站在官道上,夜风掀起素白长衫,布料拍打在腿侧发出细碎的声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印在黄土路面上。
刚刚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村寨的方向。
太顺利了。从推开门栓到走出寨门,直到来到了官道,连一声犬吠都未听见。这不像那个女人的作风。
“呵……” 他冷笑一声,抬脚碾碎地上枯枝。无论有什么他都要离开这里。
山寨位于主要的官道之上,因为位置隐秘,所以很难被人发现。
白天的官道很安全,夜晚的官道可谓是狼豺虎豹,各路贼人的必行之道。
官道在月光下泛着惨白。两侧树影婆娑,枝叶摩挲声里混着些别的响动。乔崀加快脚步,包袱带子勒得指节发白。
阴风阵阵,乔崀的视线不禁移向身旁高大茂密而漆黑的丛林,他的脚步终是停下了。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中有双绿莹莹的眼睛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