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颂继位前那段日子,大概是他爱我最深的时候。他唤我卿卿,为了讨我笑,他在我生辰那日为我亲自做菜肴。

他说以后,我们俩生个孩儿,他要亲自教他六艺,封他做太子,将他励精图治的江山留给我们的孩儿。

我以为那是恩爱两不移的开始,不想却是最后。

乾纲独断之后,对于心高气傲的秦颂来说,这样一段往事,变成了一种屈辱。

我还沉溺在那段浓情蜜意的过去时,秦颂已经朝着帝王无情的道路走了很远了。

7

坤和宫离楚月竹的珮毓宫很近,那边的歌声弦乐夜夜传来,更衬得坤和宫寂寥落寞。

我在江南小曲的余音中耍了一套枪法,龙泉枪铮鸣,好像在抱怨这憋屈的院子。

我抚摸着枪上的穗子,柔声安抚我的老伙计:「天下太平是好事,若是战乱又起,也少不了你风光的机会。」

谁料我一语成谶,西南战事又起,匈奴纠集西域几个小国,凑了数十万兵马来犯。

坤和宫的大门时隔半年开启,秦颂亲自来请我领兵出征,朝中没有比聂家更懂应对匈奴的将军。

事关国事,我们之间的儿女私怨放到了一边,我欣然领命,点兵出征。

然而,秦颂给我塞了一个人做副将,那人正是楚月竹的弟弟楚勋。

「朝中无大将,朕希望你能多提携有能之士。」

我冷笑:「有能之士颇多,为何偏要找一个不通兵法的人做副将军?陛下莫非将我军中士兵的命当做加官晋爵的踏脚石么!」

楚勋,区区一个衮阳王府杂役,因其姐姐受宠,竟然也在朝中谋得了一席之地。现在秦颂有心扶持,封个虚职便罢了,如今竟然做出这种混事。

我语气冷硬激怒了秦颂,他拍案而起:「你难道在责怨朕识人不清?聂云,朕要用什么人,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莫非你是想取而代之?」

秦颂一向不准我质疑他的决断,楚勋领了命,得意忘形地骑着高头大马行在我身边。

「聂皇后,我家姐姐常说你粗蛮直断不得圣心,我看你还是要改一改你的脾气,那可是陛下,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同陛下呛声。」

我抬起一脚便将他踹下了马背。

「军营中我是将军,不称我军衔,错是其一,说话逾矩,错是其二。」

我骑着白马冷眼瞅他:「其三,你嘴很臭,离我远点。」

在周围副官的哄笑中,我看见楚勋趴在地上眼神怨毒。

此人心量狭小,上了战场必然要坏事,不是当内奸,就是搞破坏,我命人暗中看着他,他受到的待遇与匈奴探子无二。

这一仗打的很是艰难。

匈奴人做足了准备,而大雍的军队人数庞大,战线冗长,补给很是困难。

一直从冬天打到了夏天,马上要入秋了,秋高马肥,最利匈奴,我研究了战局,决定领六千精兵突击匈奴王城。

此战出其不意,我势如破竹地切开匈奴人的防线,直取城下,匈奴王城被困,仍然拒不投降。

回到军帐时,我屏退左右后,才咬着手巾,用匕首剔出深深扎进肩膀的箭头。

剜肉,上药,包扎,我一气呵成自己做完,已经疼得冷汗湿透了中衣。

战场上我一马当先,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已经是万幸,好在匈奴人善马战,弓箭做得不扎实,我肩上中箭,不敢让旁人看出,只得先一刀削了箭身,回军营再自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