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我一开灵智便修成人形，天赋异禀。
玄真又带我苦行人世路，让我看人间疾苦，一个村接一个村，一个镇去往下一个镇，皆是妖魔与人界的临界处。
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偶有几只乌鸦盘旋，发出刺耳的哀鸣。
菩提老祖坐化前曾预言过：
【天妖现，九星联。
苍梧裂，人间劫。
血月夜，百鬼行。
九柱断，天地倾。】
玄真看着我，目光如炬：「这千百年来，不止妖族，魔族和修真门派都在寻找天妖的下落，若天妖现世造成人间生灵涂炭，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这段时间他跟我说了很多，企图也将我渡化成佛。
我听进了心里，却不明白为何要对我说。
我下意识转动手上佛珠，忍不住问他：「我是天妖？」
「几率甚小。」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玄真薄唇微抿，缓缓说道：「妖族苦天妖久矣，你可以是天妖。」
我猛然怔住，不敢置信地问他：「你是要我冒名顶替，和妖族虚与委蛇，然后呢？给你通风报信里应外合杀我同族？」
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玄真看着我，神色平静：「你可以理解为肃清流毒，引领向善。」
说得真好听啊。
所以他养我百年，以一己之力抗下我的天劫，只是因为我于他有用罢了。
蛇喜好湿冷，可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被冻在了寒霜里，冰冷刺骨。
枯枝残叶拢作一堆烧得滋啦作响，我却冷得浑身发抖。
百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玄真那张脸在火光映照下竟让我看不清真假。
那些缠在他手腕上的时光，那些听他讲经说法的日子，那些日夜相伴自以为难舍难分的依恋……都是假的。
真实是，我初化人形时的毫无波澜，我动情时的冷漠相待，敲打我时的毫不手软……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诚实到，连要我豁出命去都说得大义凛然。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以天下人为己任……可是，与我何干？」
玄真一怔，像是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说。
我却冷了心，烧红了眼：「我只是你捡来的一条蛇，一不受百姓供奉，二没有为妖族效力，三我至今连条狗都没杀过，那些业障与我何故？人间炼狱又与我何干？！」
「我只是喜欢你，想待在你身边。」
「难道喜欢一个和尚，就要背负这么深的罪孽，要让我豁出命来赎罪吗？！」
玄真眉头紧蹙，冷声告诫我：「出家人从不讲爱，只讲慈悲，况且我并非……」
我讥笑一声：「所以啊，你的慈悲，与！我！何！干！」
玄真不再多说，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瞬息万变掠过了很多。
我真的倦了，倦到眼里泛起了血色。
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要我答应也不难，但…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你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玄真面沉如水，沉吟片刻后问我：「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神里满是警告，可我已经不在意了。
缓缓起身，脱下僧袍。
今日月色很美，从枝繁叶茂的缝隙里洒下如丝如缕的光辉，仿若害羞般，为我的玉骨冰肌披上了一层神秘银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