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库房深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陈年灵材混合的奇异气味,一排排高大的乌木架上,玉盒、石匣、金属箱笼整齐码放,表面笼罩着各色微弱禁制光晕,如同沉睡的星辰。这里存放着萧家数百年的积累,是家族底蕴所在。

萧一凡在凌霄的搀扶下,每一步都踏在厚实的青石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黑夜中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前方。

胸口那枚沉寂的古朴玉佩,此刻如同被点燃的引信,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指向性的意念丝线,穿透玉佩的束缚,如同受到宿命召唤的磁针,死死锁定着库房最深处、最阴暗角落里的某个东西!

“那里!”萧一凡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指向库房尽头那面布满灰尘、似乎与其他墙壁毫无二致的石壁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被一堆废弃杂物半掩着的角落。

“少爷?”凌霄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美眸中充满疑惑。那里只有几个蒙尘的破旧木箱、几捆早已失去灵性的兽骨,还有一块半人高、通体黝黑、布满坑洼、如同巨大陨铁般的怪异金属块斜靠在墙角,像一块被遗忘的建筑垃圾。

“那块……黑石头!”萧一凡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狂跳!玉佩传来的滚烫和那意念丝线疯狂的指向,源头正是那块毫不起眼的黝黑金属!

凌霄虽然不解,但看到少爷眼中那近乎偏执的急切,毫不犹豫。她松开搀扶的手,身形一晃,如同轻盈的雨燕,瞬间掠过十几丈的距离,落在那个阴暗角落。筑基后期的灵力微吐,一股柔和的风卷过,将覆盖在那块黝黑金属上的杂物尽数拂开。

灰尘簌簌落下。

那块黝黑金属的全貌显露出来。它约半人高,形状极不规则,通体是那种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深沉到极致的黝黑。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被陨石撞击过的坑洼,触手冰凉,带着一种沉重死寂的气息,仿佛亘古以来就沉睡在此地。没有半分灵力波动,更像一块凡铁。

“少爷,是这个?”凌霄皱眉,伸手触摸,入手是冰冷的坚硬和粗糙,与库房里那些灵光闪烁的宝物截然不同。

“就是它!”萧一凡在凌霄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近前。越是靠近,胸口的玉佩就越发滚烫,那股强烈的共鸣感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识海中,那冰冷刻薄的器灵声音更是如同疯魔般咆哮起来:

“是它!……就是它!!……星辰……陨核!!……不!……是……包裹着……核心的……外壳!!……里面……有……本源……碎片的气息!!”

“快!……小子!……把手……放上去!……用你的……混元真气!……还有……精血!……引动……它!……破开……这层……该死的……壳子!!”

星辰陨核?本源碎片的外壳?!

萧一凡心头剧震!能让这眼高于顶的器灵如此癫狂的东西,绝对是惊天动地的至宝!他毫不犹豫,伸出那只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掌心紧紧贴在那块冰冷粗糙、死寂黝黑的金属表面!

嗡!

就在他掌心触及金属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块死寂黝黑的金属表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坑洼之中,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了无数极其细微、如同尘埃般渺小的银色光点!

这些光点微弱至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遥远星空的苍凉与古老!它们如同沉睡万古的星辰被唤醒,在黝黑的背景上,无声地闪烁、明灭!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浩瀚、仿佛能承载诸天星辰运转的磅礴星力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了一丝生机,猛地从那黝黑金属内部透发出来!虽然微弱,却瞬间冲散了库房内的陈腐气息!

“这……这是?!”凌霄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神异的一幕!这块被所有人视为废铁的黝黑石头,竟然内蕴星辰?!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萧一凡体内的半寸灰白通道,在感受到这股浩瀚星力的瞬间,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阴阳混元经》起始篇和“引气吞元诀”同时被引动!膻中穴的漩涡疯狂旋转!一股霸道无匹的吸力,不受控制地从他掌心爆发!

嗤嗤嗤——!

那些刚刚亮起的、如同尘埃般的银色星屑光点,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瞬间脱离了黝黑金属的表面,化作无数道细微到极致的银色流光,如同归巢的萤火,争先恐后地涌向萧一凡的掌心,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疯狂涌入体内!

“呃啊——!!”

剧痛!一种前所未有、仿佛灵魂被亿万星辰碎片洞穿的恐怖剧痛,瞬间席卷了萧一凡的全身!

这些星屑蕴含的星力,虽然微弱,但其精纯程度和本质层级,远超他之前吞噬的驳杂天地灵气!它们如同无数根烧红的星辰钢针,带着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毁灭性能量,狠狠刺入他那半寸刚刚稳固些许的灰白通道!

通道壁瞬间被洞穿出无数细微的孔洞!新生的混元真气在这些狂暴星屑的冲击下剧烈震荡、溃散!萧一凡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被扎满了洞的破口袋,随时会被这狂暴的星力彻底撑爆、撕裂!

“蠢货!!……控制住!!”器灵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用……道种!!……你的……道种……才是……容器!……别……让这些……星屑……乱跑!……把它们……引向……道种!!”

道种!

萧一凡在剧痛的浪潮中,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最坚韧的绳索,死死束缚住那些在体内乱窜的狂暴星屑,强行引导着它们,如同驱赶狂暴的星流,狠狠撞向膻中穴深处——那点微弱的灰白道种雏形!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同时爆炸!

当第一缕狂暴的星屑接触到那点灰白道种雏形的刹那——

嗡——!!!

那点原本微弱闪烁的灰白光点,如同被投入了滚烫星河的冰冷顽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灰白色光芒!

一股比之前吞噬驳杂灵气时更加霸道、更加贪婪、更加深邃的混沌意志,如同饥饿了万古的饕餮巨口,轰然张开!

吞噬!

碾碎!

同化!

那狂暴精纯的星辰之力,在触碰到混沌道种意志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星屑中蕴含的冰冷、灼热、浩瀚等属性,被那混沌意志无情地分解、剥离!如同最精妙的熔炉,将星辰的精粹强行炼化、提纯!

嗤嗤嗤——!

无声的碾磨与融合在道种核心疯狂进行!

那些狂暴的星屑,如同投入混沌磨盘的星辰碎片,被强行碾磨成最细微、最本源的星辰粒子!这些粒子并未被直接转化为混沌阴阳气,而是被那贪婪的混沌道种雏形……直接吞噬、吸收!

道种雏形那灰白的光点,在吞噬了这些星辰粒子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膨胀!原本微弱的灰白光芒,开始透出一种深邃的、如同内蕴星河的奇异光泽!其散发出的混沌道韵,变得更加厚重、更加磅礴,隐隐带着一丝……星辰的浩瀚气息!

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在那毁灭与新生的核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强大的力量感,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光,在萧一凡濒临崩溃的识海中轰然点亮!

有效!而且效果远超掠夺灵气!

萧一凡精神大振!他不再畏惧痛苦,反而如同最疯狂的赌徒,全力催动道种雏形,贪婪地吞噬着从黝黑金属表面源源不断剥离、涌入体内的星辰光屑!每一次吞噬,道种雏形就壮大一分,散发的混沌星辉就更凝练一分!那半寸饱受摧残的通道,在道种散发的混沌星辉照耀下,竟也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强化,内壁的灰白色泽中,隐隐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金属淬火后的暗银色!

他的气息,在凌霄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坐上了火箭,从练气一层初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狂飙!练气一层中阶!巅峰!瓶颈松动!向着练气二层悍然冲击!

然而,就在萧一凡沉浸在吞噬星辰、道种壮大的快感中,即将突破练气二层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从那块黝黑金属的内部传来!

紧接着——

噗!

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拇指粗细、却散发着远比之前所有星屑加起来都要纯粹、都要浩瀚、仿佛蕴含着星辰诞生与寂灭本源的深紫色星芒,如同被囚禁万古的精灵,猛地从那黝黑金属表面一个最大的坑洼深处,激射而出!

这道深紫色星芒出现的瞬间,整个库房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凝固!所有架子上笼罩的禁制光晕都剧烈地摇曳、黯淡!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源自星辰核心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本源……碎片!!!”识海中,器灵的声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狂喜和贪婪!“抓住它!!……小子!!……不惜一切……抓住它!!!”

根本无需器灵提醒!

萧一凡体内的混沌道种雏形,在这道深紫色星芒出现的刹那,就爆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本能的、贪婪到极致的渴望!那是一种源自同根同源、更高层次的本能吸引!

那道深紫色的星芒似乎也感应到了混沌道种的存在,带着一丝灵性般的迟疑和……好奇?它并未立刻逃窜,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离萧一凡眉心三寸之处,微微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

“给老子——进来!!!”

萧一凡眼中凶光大盛!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混合着道种雏形爆发的恐怖吸力,狠狠抓向那道深紫色的星芒!

同时,他猛地咬破舌尖!

噗!

一口蕴含着浓郁生机和混沌道种气息的本命精血,被他狠狠喷出,化作一道血箭,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道深紫色星芒!

精血触及星芒的刹那——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奇异嗡鸣,在库房中轰然炸响!

那道深紫色的星芒,被精血中蕴含的混沌道种气息瞬间吸引,如同倦鸟归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萧一凡的眉心!

轰隆——!!!

萧一凡只觉得整个识海如同被一颗星辰砸中!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磅礴、仿佛蕴含着一个微型宇宙的星辰本源之力,在他识海核心轰然炸开!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七窍之中,同时溢出了混合着星光和血丝的诡异液体!

“少爷——!!!”凌霄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在同一时刻。

萧家府邸深处,那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

枯槁老者(太上长老)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前的虚空法诀瞬间溃散!他枯瘦的脸上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噗……星辰……本源?!……还有……混沌……道种?!……这……这怎么可能?!”

“那小子……他……他竟然……引动了……还……吞噬了……一丝?!!”

“他……他体内……到底是什么……怪物?!!”

青岚城,李家府邸深处。

一间奢华的书房内,李家家主李元霸,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听着一名心腹管事的低声汇报,内容正是关于萧家内乱、萧厉叛逃以及今日陈家退婚、萧一凡诡异反击的种种消息。

“哼!萧战!你也有今天!”李元霸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萧家内乱,正是我李家吞并其产业的大好时机!传令下去……”

他话未说完——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浩瀚与混沌气息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骤然扫过整个青岚城!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李元霸身为筑基后期强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源自灵魂悸动的……恐怖威压!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猛兽!眼神惊疑不定地望向萧家府邸的方向!

“这……这是什么气息?!……如此……古老……浩瀚……还有……混沌?!”

“萧家……他们……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万里之外,云岚宗深处静室。

噗——!

陈梦瑶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这一次,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点点诡异的暗金色光泽!她娇躯剧颤,脸色惨白如金纸,清冷的美眸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痛苦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呃啊——!”她痛苦地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胸口,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撕裂!

“道心……反噬?!……不……不可能!”

“那……那根线……那根该死的线……它……它在燃烧我!!”

“萧……一……凡!!”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那引以为傲、澄澈如冰的道心之上,不知何时,竟然缠绕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霸道、仿佛能同化一切、焚尽万法的……混沌星火!这缕星火,正以她的道基为燃料,无声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