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暮春的雨丝裹着寒意,砸在长信公主府朱漆大门前的青石路上。沈惊鸿蜷缩在囚笼里,粗麻囚袍被雨水浸透,贴在骨节分明的身上,露出的手腕还留着天牢铁链磨出的红痕。可即便狼狈至此,他那双含着寒星的眼,依旧亮得扎人——他是前太傅沈砚的嫡子,是京中曾凭一支《寒江独钓图》惊动御笔的“玉面公子”,如今却成了罪臣,要被没入公主府,做那位权倾朝野的长信公主林楚瑶的玩物。
囚笼落地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侍女青禾撑着油纸伞快步出来,眼神扫过沈惊鸿时,难掩一丝惋惜。“公主殿下在暖阁候着,沈公子……请吧。”她刻意加重“请”字,却掩不住这“请”里的屈辱。
暖阁内檀香缭绕,林楚瑶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一身绯红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发间赤金点翠步摇随呼吸轻晃,坠着的明珠却冷得像冰。她抬眼看向走进来的沈惊鸿,目光在他湿透的囚袍上顿了顿,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榻边的焦尾琴——那琴身古朴,正是三年前沈太傅进献给先帝的宝物,如今竟成了她的私物。
“沈公子的琴名满京城,”林楚瑶的声音清冷冷的,像雨打琉璃,“如今身陷囹圄,还能为我弹一曲《凤求凰》吗?”
沈惊鸿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沈家世代忠良,父亲遭人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流放,唯独他因“容貌尚可”被留了下来,要受这般折辱。可他知道,反抗便是死。他缓缓走到琴前,指尖落在琴弦上时,却没弹《凤求凰》,而是弹出了一曲《广陵散》——琴声悲愤激昂,似有孤魂泣血,听得青禾都忍不住攥紧了帕子。
一曲终了,沈惊鸿起身垂立,脊梁挺得笔直。林楚瑶却突然笑了,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好一曲《广陵散》,果然有几分风骨。可你以为,凭这点风骨,就能保住你沈家的余脉?”她指尖用力,沈惊鸿的下颌泛起红痕,“告诉你,你父亲的案子是我亲手递的折子,要不是我求陛下留你一命,你早该跟着沈家满门,去那苦寒之地喂狼了。”
沈惊鸿猛地睁大眼睛,眼底的寒星瞬间碎成冰碴。他猛地抬手想推开林楚瑶,却被她身后的侍卫死死按住肩膀。“怎么?想杀我?”林楚瑶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呢喃,却淬着毒,“你现在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好好留在府中,若能讨我欢心,或许我还能让你见你那被关在天牢里的妹妹一面。”
妹妹沈清沅!沈惊鸿浑身一僵,他以为家人都已流放,竟不知妹妹还在天牢。他死死盯着林楚瑶,眼底满是恨意,却只能咬着牙点头:“好,我留着。”
林楚瑶松开手,擦了擦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青禾,带他去西跨院,记住,让他一直穿着这身囚袍,别脏了我的眼。”
西跨院比沈惊鸿想象中更破败,屋顶漏着雨,墙角爬满青苔,唯一的一张木床连褥子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稻草。青禾送来干净衣物和被褥时,沈惊鸿却只看了一眼,便将东西推到墙角:“罪臣不配用这些。”他坐在冰冷的稻草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查清父亲的冤案,救出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