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沙中的永恒
我死在穿越羌塘无人区的第37天。
尸体被风干成骷髅状,腕表还戴着阿易送的情侣款。
他找到我时,正遇沙暴。
男人用身体护住我,徒手挖开岩缝。
「乖,腿骨卡住就敲碎哦。」
他哼着求婚时的歌,把指骨一节节掰直。
后来搜救队看见帐篷里两具相拥的骷髅。
一具胸口藏着我的日记本:
「阿易,别追太快,我怕你找不到轮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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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轮回的拥抱
第三十七天,或者说,是永恒中的某一瞬。我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风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它呜咽着,永无止境地刮过这片荒芜的盐壳地,像亿万把钝刀子,耐心地把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温度、水分、柔软的肌肤、甚至最后一点属于“林晚”的轮廓,都一点点剥离、风干。
我的意识像一缕蛛丝,勉强黏附在这具正在朽坏成骷髅的躯壳上。视野里只有漫无边际的灰黄,和头顶那块被风擦得异常干净的、蓝得令人心寒的天空。唯一还能提醒我曾是“人”的,是左手腕上那块早已停摆的表。和阿易是一对的。表盘边缘被他笨手笨脚地刻了两个字母,LY。他说这样,就算走到时间尽头,我们也是一对儿。
阿易。
想起他,我那空洞的眼窝里,似乎都能泛起一阵根本不存在的酸涩。
我不能让他找到这样的我。绝对不能。
风声里,掺进了一点别的。不是惯常的鬼哭狼嚎,而是一种沉闷的、持续的轰鸣,像大地在咆哮。远处的天际线,一道黄色的巨墙正在急速推进,吞噬着一切。沙暴。死亡以另一种形态扑来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不是用耳朵,是用这残存的一点意识,捕捉到了风送来的、几乎被撕碎的呼唤。
“晚——晚——”
那声音嘶哑,绝望,却熟悉到让我每一根裸露的骨头都想战栗。
不。别过来。快走!
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躺”在这里,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听着那呼唤由远及近,听着脚步声踉跄着,最终停在我身边。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连风暴的怒吼都成了背景音。
然后,我听到一种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像是野兽负伤后从喉咙最深处挤出的呜咽,又像是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响。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扑倒在我身上,用他宽阔的背脊,为我这具早已不知冷热的骷髅,筑起一道屏障。
沙砾和碎石被狂风卷起,砸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他浑然不觉,只是用身体死死护住我,双臂环成一个扭曲的、试图拥抱的姿势。
“找到了……晚晚,我找到你了……”他的脸埋在我颈骨的位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冰冷的骨头上,瞬间被风蒸干。
沙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他抬起头,四处张望,那双我曾深爱过的、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空洞又狂乱。他看到了不远处一道狭窄的岩石裂缝。
没有丝毫犹豫,他试图抱起我。但我的骨骼已经和地面冻结在一起,或者说,太脆弱了。他稍一用力,我就听到自己肢体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立刻停下,像触碰易碎的珍宝。然后,他开始用手挖。徒手,疯了一样地挖我身下的冻土和碎石。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泥土,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是不停地挖,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