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声音?明明不是蒲州话,为什么……她好像能听懂?!
有点像官话,又比官话脆一些。
她努力挣扎着想睁开眼,却好像被沉沉的铁块压着,费半天劲仍是徒劳。
四周好像很暖和,可是现在不是冬天吗?
家里买炭了?
不应该啊!
哪有钱啊!
她抠抠嗖嗖攒下那几文钱,还不够给老虔婆买烟的呢!
不对!
她记得,她在生孩子,稳婆大呼小叫的,后来又念叨着什么“造孽啊”之类的……
所以她现在,是……还活着吗?
黑暗中,有脚步声在靠近,似乎有人凑近她,片刻后又匆忙走远。
有喊声传进耳畔:“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我女儿眼睛在动!她是不是要醒了?”
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有强烈的光照在她的眼睛上。
眼皮随即被扒开。
还不等方芷看上一眼,又被合上了。
“她在做梦,不过情况好一些了,再等等应该能醒。”
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在做梦?
说谁在做梦?
难不成是……在说她?!
你才做梦呢!你全家都做梦!
老娘只是眼睛睁不开,心里明镜儿似的!
等等!
她这是在哪?
“医生”又是什么?她第一次听,不过她好像知道,这是郎中的意思。
可是哪有郎中说人“在做梦”的!
这什么不着调的江湖郎中!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话、这些腔调、这些称呼,她明明都是第一次听到,却都并不觉得陌生?
好像在她脑子里,一直就有这些东西。
她努力搜刮着记忆,越来越糊涂,却也越来越清醒。
她有两份记忆!
一份,是蒲州村妇方芷的记忆,从七八岁开始,到生第八个孩子的时候终止。
另一份,是一个小姑娘,从四五岁开始,到……十二岁。
她,也叫方芷。
……
【第二世】
这份记忆的末端,是一块高高飞起的滑板。
那些男孩子说她做不了大回环,她偏不信!
她就生在一个不服输不信邪的家里!
她妈是花城有名的女企业家,三十六岁那年生了她。
她从小接受的就是填鸭式精英教育,除了学校规定的课程,还要额外学许多东西,逻辑、经济、财税、贸易、法律……
就连她的同学们选学一两项的,她也全部都要学,射击、格斗、马术、高尔夫……
方芷觉得很荒唐。
她家,连她哥哥都念不起私塾,村里就那一个老秀才,开了间私塾,给几家富户的孩子讲经。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悄悄溜去门外瞧过,地主家的傻儿子睡得哈喇子直流,醒着的那几个也摇头晃脑,有一句没一句的。
这讲的不是经还能是什么?!
那些孩子也都十来岁了,学那么几句经都听得一懵三愣的,这小姑娘这么大点儿,学那许多东西,听得懂,背得会吗?!
爹总说,女娃天生没有男娃机灵,男娃都学不会的,女娃不可能学会!
然而。
更荒唐的是,方芷发现,她听得懂,也学得会……
那些她一辈子都没听说过的东西,现在就在她的脑子里。
甚至包括“脑子”这个词。
但她毕竟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自然也好奇和向往新鲜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