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才不会省下便宜那老虔婆!
她想好了,等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就去找那药来吃。
只要不死,以后就再不用受罪了!
万一……
她命硬,没那个万一!
当时她怀老六的时候,生下老五还不足一年,大夫都说悬得很,她还不是扛过来了!
后来还又生了老七。
她小时候她爹给她算过命,说她骨头重,骨相奇,不是凡人!
要不是家里三个男孩儿,实在养不起,她爹还舍不得让她给人做童养媳呢!
这一嫁出来,整整十五年了,她再也没回过家,也不知道家人都怎么样了……
等生完这个吧,生完这个,一定要回去看看,哪怕跟婆母打一架也要回去!
……
淋过春雨,熬过酷夏,吹了秋风,一场雪静悄悄地来了。
方芷拆了自己的棉袄,又悄悄卖了往日里攒下的粮菜,给孩子们改了冬衣,自己寻了平常的破烂衣裳,里一层外一层地裹了,顶着薄雪出了门。
孩子们嚷嚷想要个雪车。
雪车肯定是买不起。
但雪板子能凑一凑。
村头木匠家里,时常有些废弃的下脚料,她人缘好,平时也有点交道。
木匠媳妇已经答应了,送她一些旧板子,她得赶紧去搬回来,趁着还没生,给孩子们攒一攒。
到了一看,还不少呢!七拼八凑的,能攒出五六个!
再让木匠给裁一裁,争取一人一个!
木匠给她捆好,她背着就往回走。
走着走着头上冒汗,脚步越来越重,不得已卸下来,夹在胳肢窝里,半抱半拖,也能省些力气。
只是那木板捆子扛着还好,这么拖着,一头着地,没多远就掉了出来,一掉,捆子就散了。
她手撑着一块板子,艰难地弯腰去捡。
昨夜的雪被踩实,一早又覆了新雪,正是滑的时候。
一个不留神,她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尾巴骨一阵剧痛,她“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还没喊完,就觉得身下一股暖流涌出。
“快,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
稷山顶上,寺庙后山的银杏树,叶子已然落尽,白色的雪覆在绑满枝头的红绸带上,平添了一丝妖冶的美。
“铛!”
钟声回荡,有絮絮的雪屑被震下枝头,在空中旋转飞舞。
禅房中,闭目念经的老和尚忽然睁开双眼,转头望向山门的方向。
“八子落,一世已圆。往日愿,来日还吧!”
……
张家小院,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
几个孩子手中抱着沾雪的木板,坐在屋门外的土阶上看天。
屋门开着,张家老太太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一边在鞋帮上磕着烟袋锅子,一边念叨。
“人一多,这屋里就憋闷的慌!真是的!”
稳婆跌跌撞撞从里屋跑出来,慌张地叫道:“不好了!老太太,得问您一嘴,……保大还是保小?”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并不见波澜,看着院中从大到小七个孙子,一下没犹豫:“这还用问嘛!当然是保我孙子!”
……
蒲州初雪,张方氏因难产离世。
……
混沌中,好像有一根针扎进了脑海,方芷一阵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