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广场，仙雾稀薄，祥光黯淡。经历了瑶池炸场、混沌海惊魂、铁皮屋报销等一连串暴击，连仙界地砖都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的灰败感。
广场角落，蟠桃园外那圈蔫了吧唧的篱笆墙根下，我们这支伤痕累累的“分赃小队”围成一圈，气氛凝重得像在开追悼会。
哪吒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他那双套着银色“耻辱圈”、彻底死机的旱冰鞋，小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子上那廉价的火焰纹塑料贴纸。混天绫有气无力地搭在肩头，如同一条褪色的红抹布。
敖丙侧躺着，断尾处那把崭新的、亮得反光的刮鳞刀重新绑了上去（旧的那把被铁皮屋回收了？），硌得他暗金鳞片直咧嘴，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嗷呜”痛哼。龟卜缩在龟壳里，只露出一双充满“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哲学拷问的绿豆眼，盯着地上那袋灰扑扑的“混沌海流浪生物均衡营养口粮”，仿佛在思考龟生。
泡泡倒是心情最好。它飘在低空，淡紫色的果冻状身体微微荡漾，核心部位那半卷新领的、看不出味道的果冻卷和之前私藏的半截混合水果味，如同两颗甜蜜的定心丸，让它意念里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噜”气泡音。缩小的执法记录仪光幕还在它旁边敬业地悬浮着，不过此刻播放的是铁皮屋粉红接待员那辣眼睛的桃心皮肤，以及柜台上一堆寒酸报销品的画面，下方自动生成标语：【勤俭持家，共度时艰！】
“分吧。” 我打破沉默，把肩上扛着的那袋“宠物口粮”哐当一声丢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又掏出那粒比芝麻还小、闪烁着微弱灰光的“0.0005混沌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地砖上。“还有这罐‘疗伤喷雾’……” 我晃了晃那个银色小罐子，喷口堵着的塑料膜还没撕，“谁要？”
死寂。
哪吒眼皮都没抬，继续抠他的旱冰鞋。
敖丙把脸扭到一边，用断尾表示无声的抗议。
龟卜的绿豆眼在口粮袋和混沌晶沙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绝望。
只有泡泡好奇地伸出一根光带触须，轻轻碰了碰那罐喷雾，意念传来：“咕噜？冰凉？”
我叹了口气，这分赃大会开得比铁皮屋报销还憋屈。目光扫过哪吒怀里那双死气沉沉的旱冰鞋，再看看敖丙尾巴上那把亮瞎眼的崭新刮鳞刀，最后落在泡泡身体里那两卷果冻卷上……一个极其大胆（且符合钓鱼佬本能）的念头，如同水底的鱼漂，猛地顶了上来！
“咳，”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诱惑，“诸位……想不想……干票大的？”
哪吒抠塑料贴纸的手指顿住了。
敖丙扭过去的脑袋转回来半颗眼珠。
龟卜的绿豆眼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泡泡：“咕噜？”
“你们看啊，” 我指着哪吒的旱冰鞋，“三太子的风火轮，被搞成这熊样，还套了个‘狗圈’，憋屈不？”
哪吒的小拳头瞬间捏紧，指节发白。
“再看敖丙太子，” 我指向那条惨不忍睹的断尾，“龙游浅水遭虾戏，逃婚路上被虾（我）欺，连尾巴都保不住，憋屈不？”
敖丙的暗金鳞片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电弧的咆哮。
“还有龟丞相，” 我看向龟壳，“忠心护主，颠沛流离，临了临了，就分到一袋喂八眼怪的口粮，憋屈不？”
龟卜绿豆眼含泪，悲愤地点头。
“泡泡！” 我最后看向果冻精，“你私藏的果冻卷，可是S级硬通货！结果呢？铁皮屋那粉红妖孽，就用半卷打发叫花子！还美其名曰‘报销’！憋屈不？！”
泡泡的淡紫色身体瞬间变成了愤怒的深紫！意念里爆发出强烈的“咕噜！憋屈！”共鸣！
“所以！” 我一拍大腿（拍得自己生疼），声音陡然拔高，“这口气！咱能咽下去吗？！”
“不能！” 敖丙第一个低吼出来，断尾一甩，刮鳞刀寒光闪闪！
“嗷！（不能！）” 哪吒咬牙切齿，小脸狰狞！
“咕噜！（不能！）” 泡泡触须乱舞！
龟卜在壳里用力点头，龟壳发出闷响。
“好！” 我趁热打铁，解下腰间的凡间鱼竿，“看见没？源初之钥！守门人印记！归墟城管临时工（虽然寒酸）的官方认证！” 鱼竿在手中挽了个极其蹩脚的花，“咱们要干票大的！目标——”
我猛地一指旁边蟠桃园那紧闭的、缠绕着枯萎藤蔓的朱漆大门！
“把咱们被坑走的！被克扣的！连本带利！捞回来！”
“第一步！就从这破园子开始！王母的蟠桃不是变果冻卷了吗？咱把真蟠桃给它钓出来！给兄弟们补补身子！顺带……揪出幕后黑手！报仇雪恨！”
“钓……蟠桃？” 哪吒小脸上写满了“你他妈在逗我”。
“咕噜？钓鱼？” 泡泡意念茫然。
敖丙和龟卜更是面面相觑。
“格局小了！” 我神秘一笑，掂了掂手里的鱼竿，“咱这竿，可不是凡物！混沌鱼钩能捅破天，这竿子就能钓万物！钓时空！钓因果！钓……它个天翻地覆！” 我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没鱼饵？咱有硬通货！”
我目光灼灼地看向泡泡：“泡泡！贡献半卷！混合水果味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泡泡身体猛地一缩！深紫色瞬间褪去，变成了惊慌的粉白！意念里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咕噜！不！果冻卷！S级！泡泡的！”
“哎呀！小气！” 我痛心疾首，“投资！懂不懂？高风险高回报！等钓出蟠桃，分你最大最甜的那个！比你那果冻卷顶饱多了！而且……” 我压低声音，充满蛊惑，“想想铁皮屋那粉红妖孽！它为什么那么馋果冻卷？这里面肯定有门道！说不定蟠桃变果冻卷的线索，就在这饵上！”
泡泡那两颗纯黑的大眼睛疯狂闪烁，意念在“果冻卷”和“大蟠桃”以及“报仇”之间激烈斗争。最终，对粉红接待员的愤怒（以及对大蟠桃的想象？）占了上风。它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从身体内部，挤出了那半截被啃得坑坑洼洼、包装纸都破了的混合水果味果冻卷。
果冻卷暴露在空气中，那股人工香精混合水果的甜腻气息，瞬间压过了广场的尘土味和敖丙身上的硫磺味。
“好！够意思！” 我一把接过那半截珍贵的“饵料”，入手冰凉滑腻。也顾不上那黏糊糊的触感了，直接捏下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混沌鱼钩**那吞噬一切的、散发着内敛幽暗光泽的钩尖上！
用混沌凶器挂果冻卷当饵……这操作，连装死的诛仙剑都忍不住在我脑子里“嘶”了一声。
“泡泡！记录仪对准大门！敖丙！龟丞相！警戒！哪吒……你……” 我看着依旧抱着旱冰鞋、一脸“老子看你表演”的哪吒，“你负责……喊666？”
哪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再废话！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鱼竿！腰马合一（虽然姿势有点歪）！目光如炬，死死锁定蟠桃园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意念高度集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钓！把蟠桃变果冻卷的幕后黑手！给老子钓出来！**
“走你——！”
一声低喝！我手腕猛地一抖！鱼竿带着千钧之势（自我感觉）向前挥出！
没有鱼线破空的锐响，只有混沌鱼钩划过空间时，带起的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滋啦”声，仿佛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挂着一小坨粉红粘稠果冻卷的钩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蟠桃园大门前的……**虚空**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股极其诡异、难以言喻的**拉扯感**，顺着鱼竿传递到我手上！那感觉，不像钓到了鱼，更像钩住了某种……**粘稠厚重、盘根错节的无形之物**！
“咕噜？波动……异常……非实体……概念……锚定……” 泡泡的意念带着惊疑传来，执法记录仪光幕忠实地对准大门，捕捉着每一丝异常。
我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贲张，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回拽！鱼竿弯成了惊心动魄的弧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腰间的源初之钥（鱼竿本体）微微发热，温润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支撑着我。
“给老子……出来——！”
随着我一声怒吼！
“啵！”
一声轻微的、如同拔开红酒木塞的声响。
蟠桃园大门前的虚空，猛地**鼓起**一个无形的包！紧接着，那包被一股蛮力拽着，撕裂了空间的屏障，硬生生从虚无中……**拖拽**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想象中金光闪闪的蟠桃树，也不是什么狰狞的幕后黑手。
那是一缕……**胡子**？
一缕极其茂密、雪白、打着卷儿、还沾着几点新鲜泥土和疑似桃胶的……**长胡子**！
胡子根部，还连着一小块……**布满褶皱、沾着泥点、此刻因剧痛而扭曲抽搐的……下巴皮**？！
“嗷呜——！！疼煞老夫也——！！哪个天杀的缺德玩意儿！敢在蟠桃园门口钓土地公的胡子——！！！”
一个凄厉、苍老、带着浓重口音和极致痛楚的惨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从那被拽出的下巴皮位置爆发出来！响彻了整个南天门广场！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
哪吒抠塑料贴纸的手僵住了，小嘴张成了O型。
敖丙的断尾忘了疼，暗金鳞片都忘了炸，黄色竖瞳瞪得溜圆。
龟卜的龟壳“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绿豆眼差点脱眶而出。
泡泡的执法记录仪光幕疯狂闪烁，自动对准了那缕被鱼钩牢牢钩住、还在兀自颤抖的白胡子，以及胡子下面那块因剧痛而疯狂抽搐的下巴皮！下方自动生成标语：【精准执法，直击要害！】旁边配了个Q版老头捂着下巴泪奔的表情包。
我握着鱼竿，看着钩尖上那缕颤巍巍的白胡子和那块抽搐的下巴皮，脑子一片空白。混沌鱼钩……挂果冻卷……钓出了……蟠桃园土地公的胡子？！
“松……松口！快松口啊！老夫的胡子！命根子啊！” 土地公（下巴皮部分）带着哭腔惨叫，声音都变了调。
我下意识地一松劲。
“嗖——！”
混沌鱼钩带着那一小坨果冻卷饵料，还有钩下来的……一小撮雪白的、打着卷儿的胡子，瞬间缩了回来。鱼钩重新变得幽暗内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蟠桃园大门前的虚空，那被撕裂的“鼓包”处，空间涟漪剧烈波动！一个矮小、敦实、穿着洗得发白的土黄色员外袍、头戴方巾的小老头，捂着鲜血淋漓的下巴（少了那一撮标志性的白胡子，显得格外滑稽），连滚带爬地从空间夹层里摔了出来，噗通一声砸在蟠桃园门口的地砖上！
正是蟠桃园土地公！
他捂着下巴，指缝里渗着血，老泪纵横，痛得浑身哆嗦。当他抬起那张缺了一撮胡子、显得不对称的老脸，看到我手里鱼竿上挂着的、他那撮宝贝胡子时，更是悲从中来，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我的……我的美髯公须啊——！！养了三千七百年的啊——！！”
泡泡的执法记录仪光幕精准捕捉到土地公捂着不对称下巴、老泪纵横的特写，下方标语刷新：【爱护公物，人人有责！（特指神仙胡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捏着鱼竿，看着钩尖上那一小撮还带着根须的雪白胡子，再看看地上打滚哀嚎的土地公，以及周围队友们那“你牛逼大发了”的震撼眼神……
“咳，” 我强装镇定，把鱼竿往地上一顿，钩尖上那撮胡子随风飘荡，“土地老儿！别嚎了！本协管员问你！王母娘娘的蟠桃，怎么就变成了果冻卷？！是不是你监守自盗？快从实招来！否则……” 我晃了晃钩尖的胡子，“把你剩下那半边也钓了！”
“嗷！” 土地公吓得一哆嗦，捂着下巴的手更紧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冤枉啊大人！小老儿哪有那个胆子！是……是快递！天庭快递搞的鬼啊！”
快递？！又是快递？！
我们所有人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那天……小老儿正在园子里打盹儿，就听见‘嗖’一声！一道黄光闪过！穿黄袍戴小帽那小子！叫……叫小黄的！他……他扛着个大箱子，慌慌张张就往园子里冲！” 土地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小老儿职责所在，赶紧拦住他问：‘黄仙童，这蟠桃还没熟透呢，您这急吼吼的送哪儿去？’”
土地公模仿着小黄当时的语气，又急又快：“‘让开让开！十万火急！瑶池特供！王母亲点！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他一把推开小老儿，扛着箱子就冲进了最里面那几株九千年一熟的桃树下！”
土地公捶胸顿足：“小老儿就觉得不对劲！他那箱子……有股子怪味！甜腻腻的！不像装桃的！可……可人家是快递部的仙官，有玉帝特许的通行令牌，小老儿……小老儿也不敢硬拦啊！只能眼看着他……把箱子里的东西……跟树上的蟠桃……调……调包了！”
调包？！小黄？！
我脑子嗡的一声！那个在瑶池被玉帝吓得屁滚尿流、在南天门狗洞树下哭爹喊娘求救的怂包快递员小黄？！他有胆子调包王母的蟠桃？！
“然后呢？！” 哪吒一步跨到土地公面前，小脸阴沉，旱冰鞋都忘了抱，“那破果冻卷……就是他换的？！”
“是……是啊！” 土地公被哪吒的杀气吓得往后缩，“他换完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那堆粉红卷卷挂在树上……小老儿……小老儿当时就吓晕过去了！醒来……醒来就听说王母娘娘在瑶池发飙了……呜呜呜……我的胡子啊……”
线索似乎串起来了！小黄调包蟠桃！快递出错送错诛仙剑！导致后面一连串的鸡飞狗跳！可动机呢？他图什么？
“那调包下来的蟠桃呢？” 我追问，“真蟠桃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啊！” 土地公哭丧着脸，“小黄扛着空箱子跑的！真蟠桃……真蟠桃好像……被他……塞进那个‘天’字快递箱里……一起带走了！”
快递箱？！带走了？！
“龟儿子！追！” 诛仙剑在我脑子里尖叫，“那小黄肯定有问题！蟠桃在他手上！”
“等等！” 哪吒突然低喝一声，小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里那双死机的旱冰鞋！
只见那旱冰鞋套着银色限制器的轮轴位置，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金红色流光**！和之前在流沙界河被鱼竿灰光激发时一模一样！而且，随着金红流光的亮起，那银色的限制器竟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滋滋”声！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这破鞋……” 哪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它在吸收……这老儿胡子上的……什么东西？！”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混沌鱼钩钩尖上，土地公那撮雪白的胡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得干枯、灰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华！而一丝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的、充满勃勃生机的能量流，正从枯萎的胡须中逸散出来，如同受到牵引般，丝丝缕缕地飘向哪吒怀里旱冰鞋轮轴处那点金红流光！
旱冰鞋轮轴的金红光芒，似乎……**亮了一点点**？限制器上的裂痕，也……**多了一丝**？
土地公也看到了，他捂着还在渗血的下巴，老眼瞪得溜圆：“生……生……生气？！我的……我的本命地脉生气？！那破鞋……它在偷我的命——！！！”
他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白眼一翻，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蟠桃园门口。
泡泡的执法记录仪光幕自动对准了这神奇的一幕：枯萎的胡须，逸散的金色气流，旱冰鞋轮轴贪婪吸收的金红流光，限制器上细微的裂痕……下方标语刷新：【能量守恒，废物利用（土地公胡子限定版）】旁边配了个Q版旱冰鞋吸溜面条（金色气流）的表情包。
我握着鱼竿，看着钩尖上彻底枯萎成灰的胡子茬，再看看哪吒怀里那双轮轴金红微亮、仿佛在“进食”的旱冰鞋，最后瞥了一眼地上晕厥的土地公和那袋被遗忘的宠物口粮……
“啧……”
“蟠桃……”
“快递小黄……”
“还有……”
“这双……要成精的……破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