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蟠桃园门口,土地公挺尸在地,下巴少了一撮精心养护三千七百年的白须,晕厥中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哪吒怀里的旱冰鞋,轮轴处那点金红流光如同贪婪的萤火,正丝丝缕缕地汲取着空气中最后一点逸散的、淡金色的“地脉生气”,银色限制器上的裂痕又悄然蔓延了一分,发出微不可闻的“滋滋”抗议。

泡泡的执法记录仪光幕敬业地对着旱冰鞋轮轴特写,下方标语:【节能环保,可持续薅羊毛(土地公限定)】,Q版旱冰鞋吸溜“金面条”的表情包分外妖娆。

敖丙看着自己断尾处那把崭新的刮鳞刀,再看看土地公的惨样,暗金鳞片下的电弧都黯淡了几分,带着点兔死狐悲的悲凉。龟卜把脑袋彻底缩回龟壳,只留下一条缝观察世界,绿豆眼里写满了“这仙界太危险,我要回东海”。

“小黄……快递箱……真蟠桃……” 我捏着鱼竿,钩尖上那点枯萎的胡须灰烬被风吹散,脑子里飞速串联线索。土地公的指控指向性太强——天庭快递部小黄,监守自盗,调包蟠桃!动机?蟠桃的价值足以让任何神仙铤而走险!位置?他带着快递箱跑了!

“追!” 我低吼一声,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那小黄身上有蟠桃!还有快递箱!说不定诛仙剑送错的线索也在他身上!哪吒!你的破鞋……”

“闭嘴!” 哪吒猛地抬头,小脸因旱冰鞋的异变和我的称呼而扭曲,“再叫它破鞋,老子先把你那双破鱼竿撅了!” 他嘴上凶狠,眼神却死死盯着轮轴那点金红流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和……期待?

“行行行!风火轮!风火轮行了吧?” 我懒得跟他争,目光扫过泡泡,“搭档!能追踪小黄吗?之前他在南天门狗洞树下发过求救信号!”

“咕噜……信号……残留……微弱……尝试……” 泡泡立刻响应,淡紫色的身体微微波动,两颗纯黑的大眼睛深处,无数细碎的星光气泡疯狂流转、运算。一道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带触须,如同无形的探测波,顺着广场的地砖,迅速蔓延向南天门狗洞的方向。

几秒钟后。

“咕噜!捕捉……到……微弱……‘救命’……信号……残留……指向……波动……异常……混乱……无法……精确定位……” 泡泡的意念带着困惑,“信号……被……强大……空间……乱流……干扰……源头……锁定……困难……”

空间乱流干扰?小黄一个快递仙童,哪来的本事引动空间乱流?除非……他手里那快递箱有问题!

“靠他不行!” 我当机立断,再次举起鱼竿!这次,目标不再是实物,而是那虚无缥缈的**因果线**!

“泡泡!记录仪对准鱼竿!敖丙龟卜警戒!哪吒……你那风火轮要是不捣乱,待会儿分蟠桃有你一份!” 我飞快地画着大饼。

哪吒冷哼一声,抱着旱冰鞋退后半步,但眼神没离开鱼竿。

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脑海中只剩下小黄那张哭丧的苦瓜脸,他身上的黄袍子,小黄帽,还有他怀里那个印着巨大“天”字的快递箱!意念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向那冥冥之中的目标!

“因果钓竿!给老子……锁定那个送错快递、调包蟠桃的龟儿子——小黄!”

心中怒吼!手腕猛地发力!鱼竿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挥出!

这一次,混沌鱼钩划过虚空,带起的不是“滋啦”声,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琴弦崩断的“铮”鸣!钩尖处,空间并未撕裂,反而荡漾起一圈圈无形的、肉眼难以捕捉的涟漪!那涟漪扭曲着光线,隐约勾勒出几根……**淡金色的、极其纤细、仿佛随时会断裂的丝线**!

因果线!

鱼钩精准地搭在了其中一根最粗壮、最“鲜活”的金线上!一股比钓土地公胡子时更加清晰、更加粘稠厚重的**拉扯感**瞬间传来!仿佛钩住的不是线,而是沉在万丈淤泥里的千年老龟!

“给老子……起——!”

我额头青筋暴起,双脚死死钉在地上,源初之钥(鱼竿本体)传来的温润暖意疯狂涌入手臂!鱼竿弯成了极限的满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咕噜!能量……消耗……巨大!空间……涟漪……异常……剧烈!” 泡泡的意念带着紧张,记录仪光幕上,那无形的因果线被鱼钩拉扯得绷紧、变形!周围的空间如同沸腾的水面,剧烈扭曲、震荡!

哪吒、敖丙、龟卜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嗷——!哪个挨千刀的又扯老子——!!!”

一声凄厉的、熟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惨嚎,毫无征兆地再次炸响!但这次,声音来源……**不在现场**!而是顺着那根绷紧的因果线,如同电流般传递过来!

是土地公的声音!但……他明明还晕在蟠桃园门口啊?!

泡泡的记录仪光幕猛地一转!对准因果线震荡的源头方向——只见蟠桃园门口晕厥的土地公,他那仅存的半边白胡子,正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着,疯狂地向上飘起!连带着土地公昏迷的身体都被带离了地面几寸!下巴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直流!

“卧槽?!怎么又是他?!”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因果钓竿还带串线的?!我要钓小黄!怎么钩子还挂着他土地公?!

“龟儿子!你钓的是‘调包蟠桃’的因果!土地老儿是目击者!也是受害者!因果跟他缠一块了!” 诛仙剑在我脑子里气急败坏地提醒。

“松……松钩!快松钩!胡子!胡子又要没了!!” 土地公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哀嚎,身体痛苦地扭动。

就在这进退两难、因果线即将绷断、土地公胡子危在旦夕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猛地从因果线被拉扯的尽头爆发出来!

不是土地公的方向!

是南天门!狗洞附近!

只见南天门那巍峨(虽然有点掉漆)的牌楼附近,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猛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直径丈许、边缘流淌着七彩马赛克光斑、内部翻滚着狂暴空间乱流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一个东西正被强行从空间夹层里**“挤”**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通体由不明银色金属构成的……柜子**?!

柜子造型极其简洁,充满了冰冷的工业感。正面是两扇紧闭的、光滑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二维码**!柜子侧面,印着几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大字:

**【天庭快递·智能储物柜(南天门狗洞东·甲字三号)】**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24小时自助服务·扫码取件·安全便捷·老君监制·品质保证】**

正是小黄之前求救时提到的那棵歪脖子蟠桃树下的快递柜!

此刻,这巨大的金属柜子如同被巨鲸吐出的沉船,一半卡在狂暴的空间漩涡里,一半暴露在仙界的空气中,柜体上布满了撞击产生的凹痕和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柜门上的二维码幽蓝光芒疯狂闪烁,显然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

而我的混沌鱼钩,那根挂着因果线的钩子,此刻正死死地……**钩在快递柜侧面那个“老君监制”的“制”字最后一笔的钩子上**!

物理意义上的钩住了!

因果线加物理钩锁!双重锚定!

“咕噜!目标……锁定!快递柜……因果……纠缠……空间……坐标……暴露!” 泡泡的意念带着震惊和一丝“这也行?”的荒谬。

“小黄!在里面!” 敖丙突然低吼,黄色竖瞳死死盯着剧烈摇晃的快递柜!只见那紧闭的金属柜门缝隙里,隐约可见一角皱巴巴的**黄袍子**!还有一只穿着破烂布鞋的**脚**!正徒劳地蹬踹着柜门!伴随着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救命啊!放我出去!这破柜子要炸了——!”

找到了!小黄果然藏在快递柜里!蟠桃和快递箱肯定也在里面!

“哈哈!天助我也!” 我精神大振,手臂再次发力,想把这卡在空间裂缝里的铁疙瘩整个拽出来!

然而,就在我加力的瞬间!

“嘀嘀嘀——!警报!警报!”

一个急促、呆板、带着劣质扬声器破音效果的电子音,猛地从剧烈摇晃的快递柜内部响起!

“检测到……非法……暴力……拆解……行为!及……超高能级……空间……扰动!”

“触发……终极……自毁……程序!”

“倒计时:10……9……”

冰冷的电子倒计时如同丧钟敲响!

“卧槽!自毁?!” 我头皮瞬间炸开!这破柜子还有这功能?!

哪吒脸色骤变,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旱冰鞋。

敖丙和龟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泡泡的意念尖叫:“咕噜!危险!撤离!”

“撤个屁!蟠桃还在里面!” 我急眼了,非但没松竿,反而把全身力气都压了上去!源初之钥的暖意沸腾!混沌鱼钩死死钩住那个“制”字的钩子!

“8……7……” 倒计时无情跳动!

“龟儿子!快!用鱼竿权限!压制它!” 诛仙剑在我脑子里狂吼。

权限?源初之钥?!

我福至心灵!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拍在腰间鱼竿握把上!意念疯狂灌注:“源初之钥!给老子……开门!权限压制!这破柜子!归老子管——!”

“嗡——!”

鱼竿握把处,那包容万象的灰蒙蒙光芒,如同被点燃的火炬,瞬间大放!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顺着鱼竿,如同洪流般涌向那剧烈挣扎、闪烁着自毁红光的快递柜!

灰光扫过!

快递柜内部刺耳的警报声和倒计时……**戛然而止**!

疯狂闪烁的自毁红光也瞬间熄灭!

柜体剧烈的摇晃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按住,瞬间停滞!

只有柜门上那个幽蓝的二维码,还在徒劳地闪烁,仿佛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嘀……权限……冲突……检测到……更高……序列……‘源初之钥’(临时权限)……指令……”

“自毁……程序……强制……中断……”

“终极……防御……协议……启动……”

“柜体……空间……锚定……加固……”

“访问……模式……变更……”

“请……出示……有效……取件码……或……扫描……下方……二维码……进行……身份……验证……”

快递柜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呆板中透着一丝被强行打断的……**憋屈**和……**不情不愿**?

有效取件码?我上哪知道去?扫描二维码?

我看着柜门上那个幽蓝闪烁的二维码,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根灰光缭绕的鱼竿,再瞥了一眼泡泡那个还在录像的执法记录仪……

一个极其大胆(且符合临时工薅羊毛本能)的念头诞生了!

“泡泡!” 我低喝一声,“记录仪!对准那个二维码!给我……扫它!”

“咕噜?明白!” 泡泡虽然不解,但作为专业(?)搭档,执行命令不打折扣!它立刻操控悬浮的执法记录仪光幕,调整角度,让记录仪的镜头精准地对准了快递柜门上那个幽蓝的二维码!

“滴——!”

一声清脆的扫码成功提示音,从快递柜内部响起!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仿佛客服录音的电子音响起:

“扫码……成功……”

“识别……设备:归墟城管执法记录仪(临时工·试用版)……”

“设备持有者:引导型智慧生物·泡泡……”

“权限……判定:**非取件人**……**无有效取件码**……”

“访问……请求……驳回……”

果然不行!

“驳回你大爷!” 我早有预料,手中鱼竿灰光猛地一盛!指向泡泡的记录仪光幕!“搭档!把刚才铁皮屋报销时,粉红妖孽(接待员)给我们打钱……啊不是,报销补偿的画面!特别是它那个芭比粉桃心皮肤!给老子怼到它脸上!让它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甲方爸爸!”

泡泡瞬间领悟!意念操控!执法记录仪光幕画面飞速切换!瞬间定格在铁皮屋柜台——粉红接待员那辣眼睛的芭比粉液态金属皮肤!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玫红桃心!以及桃心中央那半截混合水果味果冻卷的轮廓!下方还飘着那十几个粉红色的报销二维码幽灵!

泡泡甚至贴心地给画面加了个特效——粉红接待员的桃心皮肤上,打上了一行七彩闪烁的艺术字:

**【归墟城管·VIP至尊合作伙伴·果冻卷认证】**

这画面,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和视觉冲击,通过记录仪的镜头,直接怼到了快递柜的二维码扫描区!

“滋啦……滋……滴滴滴……!!!”

快递柜内部的电子音瞬间变成了混乱的电流杂音!柜门上疯狂闪烁的幽蓝二维码光芒都猛地一滞!仿佛被这超越理解范畴的“认证画面”给干宕机了!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警……警告……检测到……无法识别……的……高维度……‘精神污染’……及……‘文化冲击’……信息……”

“逻辑……核心……过载……”

“威胁……评估……失效……”

“终极……防御……协议……逻辑……死锁……”

“启动……应急……处理……方案……”

“默认……最高……权限……覆盖……”

“访问……请求……强制……通过……”

“柜门……解锁中……”

“咔哒!嗤——”

伴随着泄气般的声响和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快递柜那两扇紧闭的、光滑的银色金属门,毫无征兆地……**向内弹开了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箱、廉价胶带、汗味、还有……浓郁到化不开的蟠桃清香的复杂气味,瞬间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