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乱世狼烟起
第 01 回 高欢破胡营,孤雏匿草泽
北魏孝昌三年的秋风裹着血腥气,刮过离石郡的黄河滩涂时,十三岁的刘平伏正攥着半块青稞饼蹲在帐篷后。帐篷顶的羊角装饰还沾着晨露 —— 这是稽胡男子成年的信物,他本要等明年开春父亲亲手为他挂上,可叔父粗哑的喊声突然撞破晨雾:“高欢的鲜卑铁骑过汾河了!那厮带着尔朱荣旧部,连邺城都能挖地道攻破,咱们这点人马不够填牙缝!”
帐篷外瞬间炸开锅。稽胡的男人们扯着马缰绳往主营跑,马鞍上还挂着昨晚磨亮的弯刀 —— 这是世代住在黄河两岸山区的 “杂胡” 最后的底气。他们见过北魏官军的劫掠,却从没见过如此密集的马蹄声,像闷雷滚过冻土,连沼泽里的蛤蟆都惊得蹦出水面。刘平伏跟着叔父往沼泽地跑,回头时正看见主营方向升起黑烟,穿明光铠的东魏士兵举着长矛冲锋,矛头还挂着刚抢的羊皮袄,砍杀部落长老时比收庄稼还熟练。他父亲举着刻着狼头的弯刀冲上去,那是祖父传下的家当,可刚劈开一个士兵的头盔,就被另一杆长矛钉在土坡上,鲜血顺着矛杆流进石缝,滋滋冒起白泡。
“闭眼!抓牢芦苇!” 叔父把他按进齐腰深的沼泽,粗糙的手掌在他背上按出三道泥印 —— 这是三年前教他藏身时的暗号。叔父往靴筒里塞了块烤饼,转身往相反方向跑,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那是部落召集的信号,此刻却成了催命符。追兵的箭雨瞬间把他钉成了刺猬,刘平伏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想起叔父常说 “稽胡的眼泪要流在心里”,拼命往泥里钻,只露出鼻孔在芦苇丛中呼吸。这是稽胡孩子的活命绝技,沼泽里的黑泥能隔绝人气,芦苇叶能挡视线,连嗅觉灵敏的猎犬都找不到踪迹。
追兵在沼泽边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有个尖嗓子的士兵骂骂咧咧地用长矛乱戳,矛尖离他肩膀只剩三寸,却被厚厚的泥层挡住,只带出几片烂叶。刘平伏盯着那士兵的靴子,绣着东魏的狼头徽记,和父亲弯刀上的狼头正好相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狠劲。直到月亮爬上来,远处传来收兵的号角,他才敢慢慢爬出来,浑身泥垢像披了层铁甲,啃着发霉的青稞饼往南走。
沿途全是部落的尸体,阿爷的铜铃滚在路边,被马蹄踩扁了半边;阿娘织了一半的羊毛毯挂在断树上,沾着暗红的血。有个垂死的阿婆抓住他的裤腿,把怀里的婴儿塞给他,枯瘦的手背上满是冻疮:“给…… 给汉人…… 换口粥……” 没等他接稳就断了气。那婴儿哭声微弱,脸蛋冻得发紫,刘平伏解开衣襟把孩子裹在怀里,走了三里地,终于看见一户汉人的茅草屋亮着灯。他把婴儿放在门槛上,压了块写着 “稽胡孤儿” 的木片 —— 那是阿娘教他写的仅有的四个字,转身跑进夜色。他知道,乱世里,活着本身就是件要拼尽全力的事,多带一张嘴,就是多一条死路。
第 02 回 宇文泰收残局,少年投西魏
半年后的夏州城外,刘平伏正蹲在路边扒榆树皮,饿得眼冒金星。他身上的棉衣早就磨破了洞,露出的胳膊上全是冻疮,只有腰间的狼头弯刀还擦得发亮。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穿黑衣的骑兵围住了他,领头的汉人将军盯着他的弯刀,眼神像鹰隼:“你是刘蠡升的残部?这刀上的狼头纹,可是稽胡王族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