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曾是一座完美的博物馆,陈列着一个女人所有的徒劳与热情。在他第五次缺席纪念日后,我亲手为这座博物馆写下墓志铭,然后转身走入旷野,开始重建我自己。我以画笔为剑,将过往的废墟,变成了我新世界的序章。而那个曾亲手将我变成“隐形人”的男人,也终于在我震动世界的回响里,学会了如何看懂一场迟到五年的、无声的告别。
1.
我们婚姻的第五个年头,是在一桌堪称完美的残羹冷炙中告终的。
那晚,我像一个即将上台的偏执演员,将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到了极致。惠灵顿牛排酥皮上的花纹,是复刻了米其林三星的图谱;烛台是上个月从欧洲淘来的古董银器,连蜡烛本身,都带着他最喜欢的大马士革玫瑰与乌木的冷香。我就坐在这片由我亲手构建的、精致得毫无烟火气的“完美”里,从黄昏等到深夜,直到那支昂贵的蜡烛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在冰冷的银盘上凝固成一滩嶙峋的尸骸。
顾淮安的短信是在九点零一分进来的,时间精准得如同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他说,安然有急事。没有缘由,没有抱歉,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像一份不容置喙的执行通知。我没有回复,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行字,在手机幽蓝的冷光中,感觉身体里某种持续了五年的、低烧般的热情,终于彻底退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不是歇斯底里的痛苦,而是一种近乎失重的、澄澈的平静。
原来,心死,是这样安静的一件事。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灯火在我脚下织成一片无声的星海。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像一只努力的蜘蛛,试图用爱意与付出,将他这个人,将这个家,牢牢地网在中心。如今才发现,我只是在对着一个巨大的空洞结网,风一吹,就散了。我转身,从书房取出那份离婚协议,笔尖划过纸面,像手术刀切开早已坏死的组织。然后,我将那枚曾被我视若珍宝、早已干枯的矢车菊标本,轻轻放在我的签名上。
它是我送给这段婚姻的,一枚蓝色的、无声的墓志铭。
2.
我没有再看一眼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那里悬挂着“顾太太”这个身份的所有华美戏服。那些缀着钻石与蕾丝的裙子,那些烙印着奢侈品徽标的皮包,它们像一具具精巧的蝉蜕,属于某个我已经不想再扮演的角色。我的行囊轻得像个笑话,只有一个小小的登机箱,里面装着几件洗到褪色的旧T恤,和那套被我用所有积蓄换来的、却五年未曾开封的画具。它们是我被这段婚姻没收的、唯一的嫁妆,也是我此去经年,唯一的武器。
我拖着箱子,最后一次走过这间空旷得如同博物馆的房子。每件家具都曾在顶级设计杂志上拥有姓名,它们冰冷、昂贵、精准地陈列在各自的位置上,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旁观者,见证了我五年徒劳的热情。我没有丝毫留恋,只是在玄关处,决然地拉下了电闸的总开关。
“咔哒”一声脆响,像是骨骼复位的声音。
瞬间,酒柜里恒温的嗡鸣、智能家居待机的微光、冰箱深处机械的心跳……所有维持着这座华美牢笼运转的声息,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