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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砚,二十三岁,是市博物馆文物修复室的实习研究员。每天打交道的,不是布满铜绿的青铜器,就是残缺泛黄的古卷,同事总笑我「活在过去」,但只有我知道,这些沉默的古物里藏着多少未说尽的故事。
出事那天是周五,我留下来加班修复一面刚入藏的北宋青铜镜。镜面直径约八寸,背面铸着缠枝莲纹,花瓣纹路细腻得能看清叶脉,只是边缘有处崩口,镜面也蒙着层厚厚的包浆,得一点点用酒精棉擦拭。傍晚六点多,修复室只剩我一个人,窗外的梧桐叶被夕阳染成金红,落在窗台上像碎掉的霞光。
我握着竹制修复刀,小心翼翼地清理崩口处的锈迹,忽然指尖一滑,刀刃划破了食指。血珠滴在镜面的包浆上,像落在积了百年的雪上,瞬间晕开。我慌忙去拿纸巾,却看见那滴血竟慢慢渗进镜面,原本暗淡的铜镜突然发出温润的白光,光线越来越强,裹着一股淡淡的铜锈味和檀香,刺得我睁不开眼。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小贩的吆喝声,还有女人用吴侬软语说着什么。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身下是冰凉的青石板,头顶是飞檐翘角的木楼,挂着块写着「悦来客栈」的木牌,墨迹还带着点新漆的光泽。
「这位小哥,你没事吧?」一个穿着粗布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蹲在我面前,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胡饼,「看你穿得怪模怪样的,是外地来的吧?」
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还是白天穿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在满街交领右衽、宽袍大袖的人群里,确实像个异类。脑子嗡嗡作响,我想起那面青铜镜,想起渗进去的血珠,一个荒诞的念头跳出来: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我……」我刚开口,喉咙干得发疼,「这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儿是汴京外城的南熏门大街啊,」姑娘眨了眨眼,像看个傻子,「现在是熙宁五年,小哥你连年号都不记得了?」
熙宁五年——北宋,王安石变法的第三年。我盯着姑娘篮子里的胡饼,盯着街上骑马而过的士兵腰间的环首刀,盯着远处汴河上穿梭的漕船,终于确定:我真的从 2025 年,掉进了 1072 年的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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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的姑娘叫阿春,是悦来客栈王大娘的侄女,刚从苏州来汴京投奔亲戚。听我说「家乡遭了灾,一路逃难来的,衣服在路上被人抢了,只剩这身」,王大娘心善,没多问就让我留在客栈打杂,管吃住,每月还给五百文工钱。
客栈不大,前堂摆着六张方桌,后院有四间客房,我住最角落的柴房,里面堆着劈好的木柴,还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第一天干活,我就闹了笑话——不会用北宋的灶台,添柴时把火星溅到了灶台上,差点烧了锅;给客人端汤时,没习惯用粗瓷碗,手滑摔了一个,被王大娘念叨了半天。
但汴京的日子,也藏着意想不到的温暖。每天天不亮,我就跟着阿春去街角的早市买新鲜的蔬菜和肉,听小贩喊「新摘的菘菜哩,一文钱一把」「刚宰的羊肉,带骨的!」;上午擦桌子、劈柴时,能听见前堂客人聊天,有赶考的举子讨论新法利弊,有行商的掌柜说江南的丝绸行情;傍晚客人少了,王大娘会煮一锅汤饼,就着酱菜,跟我们聊汴京的新鲜事——比如相国寺前的书摊来了本新话本,比如州桥夜市的糖糕又涨了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