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凝丹镜的铁颚被一只巨大的天指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碾死,捏碎的时候,我才明白,不管多努力修仙,最后都打不过上天大能的一个手指头。
我叫黑齿,是只多刺蚁,出生在老槐树根下的蚁穴。打从有记忆起,世界就是由无数根粗得像柱子的草茎、大得能当盾牌的叶片,以及永远也填不饱的肚子组成的。而我的修仙路,是从抢半粒沾着蚜虫绒毛的蜜露开始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口甜水,会把我拽进一条打打杀杀、却始终逃不出命运的路。
那天清晨的露水还没干,草叶上的水珠像透明的巨石,稍微一碰就会“轰隆”砸下来,把蚂蚁浇得晕头转向。我跟着工蚁队去“牧蚜”,我们把蚜虫当会产蜜的小牲口,用触角轻轻敲它们圆滚滚的屁股,它们就会挤出晶莹剔透的蜜露,那是我们能找到的最甜的东西。我刚把触角凑过去,鼻尖都快碰到那滴泛着光的蜜露了,一只比我大两倍的红林蚁突然从草叶背面窜出来。它的外骨骼是油亮的红色,一对镰刀似的颚齿闪着寒光,一口就咬断了我旁边同伴的触须。
同伴疼得在草叶上打滚,六条腿乱蹬,触须断口处的汁液顺着叶片往下流。红林蚁却连看都没看,径直把颚齿对准了我面前的蜜露,那模样像是在说“这是我的”。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它抢走!那时候的“抢”根本算不上修仙,顶多是饿疯了的本能。我没敢硬碰——红林蚁的颚齿能咬穿我们多刺蚁的外骨骼,硬碰就是送死。我绕到草茎后面,趁着红林蚁低头舔蜜露、复眼被蜜露粘住的瞬间,用后腿狠狠蹬了一下它的复眼。
红林蚁疼得直晃脑袋,“滋滋”的叫声震得草叶都在抖——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红林蚁的“战吼”,能召唤百米内的同伴。我趁机叼起蜜露就往回跑,蜜露太滑,好几次差点从颚齿间掉下去。跑的时候我能听见身后红林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草叶被它踩得“沙沙”响,直到看见蚁穴门口守卫的兵蚁举着颚齿警戒,我才敢停下来,把蜜露小心翼翼地吐在一片干净的碎叶上。
回到蚁穴,我把蜜露献给了蚁后。蚁后住在蚁穴最深处的“王室”里,那里铺着柔软的蚜虫绒毛,比别处暖和好几度。她比我见过的所有蚂蚁都大,腹部圆滚滚的,像颗泛着光泽的黑色珍珠,六条腿纤细却有力,走动时整个蚁穴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我把碎叶推到她面前,用触角轻轻碰了碰她的前足,这是我们蚂蚁最高的礼仪。
蚁后低头闻了闻蜜露,然后用触角碰了碰我的脑袋。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我的触角流进身体,像是喝了滚烫的糖水,从头顶一直暖到腹部。我突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之前被草叶划破的后腿也不疼了,甚至能感觉到腿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后来族里的老蚂蚁黑须说,那是“蚁后赐福”,是最基础的“淬体”,能让我们的外骨骼更硬、力气更大,很多蚂蚁一辈子都没受过这待遇——要么早早死在抢食物的路上,要么一辈子只能搬搬泥土。
我这才知道,原来吃的东西不一样,受的“赐福”不一样,蚂蚁也能变得不一样。黑须是蚁穴里最老的蚂蚁,它的外骨骼已经发灰,触须断了半截,却能准确说出哪片草地有蚜虫,哪块石头下面藏着步甲虫。它说,我们蚂蚁的修仙,就是“抢最好的食,挨最毒的打,攒最足的气”,气攒够了,就能“开智”,就能“化气”,甚至能“凝丹”,到时候就能活更久,见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