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妇儿是老童生家的闺女,家底儿不太厚但胜在体面;老二媳妇儿是镇上杀猪匠家的闺女,没什么身份但娘家也算富裕。娶这两个儿媳妇儿,许家都是出了不少彩礼的。
老三本来就不讨喜,见色起意还犟着非要娶老无赖家的赵招娣,他们家相当于花大价钱把赵招娣买回来的。
大女儿许婉莹嘴甜会卖乖,相貌也好,她既是许木夫妻俩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双胞胎女儿中的老大,许老头夫妻两个,托了厉害媒婆,给她寻了门嫁给县里布匹商人独子的亲事。
为了让大女儿嫁得有底气,这夫妻两人愣是拿出家底陪嫁了个县城的铺面。
二女儿许婉柔本来他们夫妻两个是准备陪嫁几亩好田,给她嫁到邻村另一个小地主家去的。
谁知道这个女儿竟然是个恋爱脑。放着好日子不过,忤逆父母、硬要嫁给个寡母带大的,到现在都还没考中任何功名的穷书生。
同样是忤逆父母硬要跟个爹娘不喜的人成婚,照理说,三儿子许明守更不受老娘待见,婚嫁上要用到的东西,许老婆子应该克扣三儿子许明守的才是。
许婉柔直到除了一身嫁衣,她老娘愣是没给她陪任何嫁妆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除了大哥和长姐,在还没有七弟和八妹的时候,那些年里,自己可是娘最疼爱的孩子啊。
许婉柔却不知道,这跟粉转黑其实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处。
正是因为许老三从小不受许老婆子喜欢,她也没为这个三儿子操过多少心,所以老三为了赵招娣忤逆自己的时候,许老婆子一点都不伤心。
她反而还有种“你看,我就知道老三不是个好的。平时装得跟个孝子贤孙似的,一到大事上就露出狐狸尾巴了”的得意。
所以在原身劝她,反正他们以后是靠着大儿子养老,管这个三儿子死活,只要给他把媳妇儿娶进门他们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的时候,许老婆子没怎么挣扎反对就痛快的花了大笔银子把赵招娣娶进门了。
但二女儿许婉柔跟三儿子许明守是不一样的。
婉莹和婉柔是她接连生了三个男孩后生下的第一对双胞胎,也是她的第一对女儿。
长女婉莹聪明机敏、又十分懂事的承担着她在这个家的长姐身份,上能哄许木夫妻俩开心、下能管教约束照料弟妹们。这样懂事的女儿,不能讨人欢心才不正常。
但二女儿婉柔能得许老婆子重视,却完全是因为许老婆子对她的感情。
许婉柔小时候总爱生病,许老婆子怕这个女儿长不大,对她从来都是自己亲身照顾的。
举个直观点的例子,许木夫妻俩生的七子八女当中,除了长子明诚,哪怕是她目前最疼爱的七儿子明义和八女儿婉慧都没有这待遇。
当疼宠迁就成了一种习惯,许老婆子在这个二女儿身上付出的心血不可谓不多。
心爱的二女儿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野男人,骂自己这个当妈的市侩、现实、拿她当木偶支配。许老婆子当时那颗心啊!
但到底是自己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养活养大的孩子,许老婆子到底还是心疼这个二女儿的。
她苦口婆心、温言细语的给婉柔解释,不同意她嫁给齐书生,当然也有齐书生家贫的考量,当娘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日子过得好?
齐家家里都穷成那样了,他还要读书。
读书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啊,知道自己家贫就该早做打算,就算要考科举也该掂量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齐书生从八岁那年开始读书,一直读到十六岁了,还是什么功名都没有。
十多岁的年轻人没考中功名当然正常,但问题是齐家支撑不了他一事无成的读那么多年书啊。
许明诚当年读书读到二十多岁一事无成,就这还能没事人一样过日子,那是因为他们许家家底子厚,但齐家有什么?
齐书生家统共都没有十亩地,他这才叫踩着上面三个哥哥的血肉,一点也不管家里其他人的死活。
这样一个心安理得的,让自己所有血亲饿得皮包骨供他读书的自私冷血无情的人,许婉柔怎么敢指望他对与陌生人无异的妻子好?
再者,从许婉柔要死要活的非齐书生不嫁的时候许老婆子就打听过齐家。
齐寡妇能在丈夫早逝的情况下,靠着家里几亩薄田成功的把四个儿子养大,还让最小的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样一个厉害人,许婉柔那点道行犯到人家手里都不够一个来回的。
齐家前三个儿媳,出嫁前个顶个的厉害人,嫁到齐家,没一个能在齐寡妇手底下翻出来浪花的。
齐书生还要继续考科举,那他就不会在家久住,许婉柔要是嫁到那家去了,那不是嫁男人,那是嫁婆婆。
有时候爱屋可不一定及乌。齐寡妇偏爱小儿子,可不一定会偏爱跟她抢儿子的儿媳妇儿。
许老婆子自己也是做婆婆的人,她对这点可谓是再清楚不过的。
最最重要的是,齐书生他还要继续考科举啊!
这就很恐怖了。
许木夫妻俩是能多买几亩良田给许婉柔做陪嫁,可这还没上岸的书生简直就是个吞金兽啊!
以老许家当时的家境,真要供的话,当然能同时供得起好几个人读书。
但他们自己都有这么多儿孙在呢,凭什么自己亲儿子不供,要掏空家底供个外八路的女婿考科举?
真要这么做了,他们家老四明信和老六明廉第一个在家闹革命!
婆母刻薄、妯娌刁钻、丈夫冷血、家境贫寒。
这上面任何一条,寻常人遇到了日子都不会太好过的,齐书生家却集齐了。
许老婆子苦口婆心、许婉柔愣是不听,还仗着自己在家得宠,肆无忌惮的顶撞、甚至往许老婆子心口扎刀。
许婉柔铁了心要嫁,甚至为了让许家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她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齐书生抱在了一起。
闹到最后,许家未出嫁的女儿名声都受损,许老婆子也彻底寒了心。为了给这个带累全家女孩子名声的女儿一个教训,本来准备给她的丰厚嫁妆统统没收。
给她留一身大红嫁衣就已经算是许老婆子对她最后的心软了。
许婉柔从此如何记恨上了娘家所有人暂且不提,许木夫妻两个一盘算,就觉得往后的孩子要是都跟前面几个孩子一样的婚嫁待遇,他们这点儿家底估计都得填进去大半。
别的不说,单给大女儿陪嫁的县城商铺就花光了许家当年全家所有人加一起的所有收入的八成啊!
那可是他们家八十亩田地的出息、许木抄书、刘美云卖绣活、家里人趁农闲时赶牛车赚来的所有路费、外加当时已经能当个成熟牛马使唤的二儿子、三儿子、四儿子和五儿子去县城做苦力赚来的所有钱财的总和的八成啊!
这还不算给婉莹陪嫁的其他东西。
他们可是一共有十五个孩子呢!
原身觉得长子是以后能做官、会给他养老的大儿子;二儿子是最孝顺父母的;长女又是个懂得感恩,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他把这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以后的养老生活怎么也差不了。
哦,你说他三儿子啊。这不是排行靠前,顺带的吗?
再说了,其实他对老三还真没怎么用心。真要为了这个三儿子好,就应该像许老婆子对二女儿许婉柔那样,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她跟那么个玩意儿成婚。
老大娶了童生家闺女得了名声;老二娶了猪肉铺家闺女得了实惠;大女儿嫁的可是县城唯二两家布匹商人其中一家。
嫁给商人,富贵自不必说;更妙的是,本朝不限制商户考科举,林掌柜的独子不仅相貌好,还是个少年秀才。
要不是当年他们家老大明诚刚好考中了童生,许家还真不一定能攀上这门亲事。
二女儿婉柔那个不成器的就不提了。是发自内心的真孝顺还是窝窝囊囊为自己求生存求好名声这点,原身这个自私鬼比谁都能分得清。
如果说老二明实是前者,那老三明守无疑就是后者。
这个三儿子,没继承了他半分聪明才智,却独独遗传了他自私自利、装模作样的本性。
所以许明守在见色忘利,为了娶赵招娣跟许老婆子顶牛的时候,许木反而劝许老婆子如了他的意。
同样叫招娣,可赵招娣却如绝大多数极度重男轻女家庭里出来的女儿一样,非但不怨恨娘家对她不好,还恨不能为娘家付出所有,以此换取从前不给她好脸的爹娘的夸奖。
原身自信刘美云够厉害,不然赵招娣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跟老三带着他们的一群孩子,在老许家跟一堆面团一样,窝窝囊囊的任由其他人揉圆搓扁。
招娣和招娣怎么可能一样呢?
原身许木就跟看笑话似的,等着看这个三儿子是个什么下场。
总之,许木在为自己的养老生活上了许多份保险之后,自信自己夫妻俩晚年一定能得到妥善对待后,对底下几个各有心思的儿女就没多少慈父心肠了——他想对标普通村民家的婚嫁标准。
恰好许老婆子也心疼家底,于是许家四儿子许明信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