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宋令仪不可置信地瞪着那道玄色背影,她虽然又臭又脏,但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小乞咳咳…小姑娘。”玄风驭马信步来到少女身边,将缰绳递给她,“这匹马给你。”

宋令仪转眸瞧了瞧缰绳,又瞧了瞧玄风,扯出一抹灿烂笑意:“这怎么好意思呢,多谢,多谢。”

嘴上客客气气,手却很诚实地接过缰绳。

竟然让她单独骑一匹马,那她中途偷偷逃了,他们应该发现不了吧?

这般想着,忽见玄风将一条绳索套在两匹马的马鞍上,而后利落翻身上马。

扭头看向少女,淡淡道:“还不赶紧上马。”

“……”宋令仪。

果然,天底下就没那么好的事。俘虏的牛马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少女笨拙翻上马背。

不等她坐稳,玄风一扬马鞭,两匹马同时奔了出去。

宋令仪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怕得不行,两只胳膊抱紧马头,狼狈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到了山寨,已是掌灯时分。

寨子各处燃起火把,明暗交错。沿途还有不少身强力壮,凶神恶煞的土匪打量着‘外来人’,视线露骨,陌生又可怕。

宋令仪害怕极了,默默缩到玄风身边,悄声道:“大哥,我有点饿,还有点困……”

玄风低头,瞧见少女怯怯望来的可怜模样,心生不忍,把人领到一处后厨旁边的小房间。

门一推开,重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宋令仪直咳嗽。

玄风用手扇了扇灰尘:“这里没人住,你就暂时住这儿吧。旁边有锅炉房,你自己烧水清理一下。”

东西两栋楼都被寨子里的兄弟占去,实在腾不出地儿给小姑娘住,就算有,也不方便;老大单独住在主楼,但他有洁癖,肯定不愿接纳小乞丐。唯有这间柴房还空着,凑合凑合能住人。

宋令仪瘪嘴皱眉。

这寨子看着大,一路走来连个雌性动物都没看到,更别说女人了。

在男人堆里生活,太不方便了。而且这些土匪一个比一个壮硕,肌肉比吃了蛋白粉的健身博主还夸张,一拳都能捏死她。

看来得找机会,早点跑路!

玄风安顿好宋令仪就走了。

后厨院子里火光黯淡,少女烧了一锅热水,把柴房打整干净,又洗了个旷日已久的热水澡,整个人清爽多了。

临睡前,玄风来了趟柴房,给她带了几个肉包子,还拿了几件干净的女子衣物给她,

宋令仪感动得很,这群土匪里,也就玄风还有人情味儿,长得也不错,比那土匪头子强多了!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玄风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我叫玄风,你呢?”

“我叫……阿梨。”

宋令仪可没色令智昏,真实名字岂能轻易告诉土匪。

说来也巧,原主的名字与她一模一样,不过‘阿梨’可不是她随便取的名字,是她前世的小名。

与古代人的婚姻观不同,现代人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聚散合离,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她自幼父母离异,从四岁起跟着姥姥姥爷生活。

姥爷家在乡下,老屋后面有大片的梨树。一到春天,梨花盛开,她就爱往梨花林里钻,常常半日见不到人。姥爷不爱唤她的姓名,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阿梨。

宋令仪躺在柴房的木板床上,侧望窗外明月,长叹了一口气。

穿来这陌生朝代快半年了,也不知姥姥姥爷过得怎么样,大概会很伤心吧。

也不知道那狗老板会赔偿多少钱,希望能多一点,足够给姥姥爷爷养老就行……

想着想着,少女的意识愈来愈沉,上下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酣睡过去。

那厢,玄风送完衣物和包子回东楼。

路过主院时,肩膀被一块小石子砸中,抬头往上看,只见自家老大曲腿坐在二楼窗台上,姿态慵懒,居高临下看着他。

“去哪儿了?”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玄风道:“给那小姑娘送了几套干净的衣裳,您不是有洁癖么,总不能让她脏兮兮地进主楼伺候。”

“不必了。”

萧明夷警惕,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带那小乞丐回寨子,不过是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沦落街头,风餐露宿罢了。寨子里不缺口粮,只要她安分守己,他赴京之前,会给她留一笔安身立命的银子。

“属下知道了。”玄风颔首应和,又问,“殿下的伤可好多了?”

萧明夷垂目,不辨情绪道:“这里没有太子殿下。”

玄风自知失言,懊恼地挠了挠头。

“伤已无大碍,不过今日解决掉那批人,二哥定会有所察觉,吩咐下去,这段时间所有人都不许下山。”萧明夷沉声道。

“是!”玄风抱拳领命,往东楼去。

明月清辉之下,那道玄袍身影仍靠坐在二楼窗台,周身好似蒙着霜雪千年不化的孤寒。

太子殿下?

萧明夷内心不屑,冷哼一声。

父皇宠爱淑妃母子,若非外祖家手握重兵,他的太子之位早就被废了。

母后常教导他兄友弟恭,故而在京都的十七年里,他从未想过与兄长争权夺利。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年前,外祖病逝,父皇将他遣去丹阳郡剿灭海寇,说是剿匪,实则是将他剥离权力中心,好给二哥广结党羽的机会。

这三年间,父皇屡次逼迫舅舅交出兵权,而他也在剿匪途中,多次命悬一线。

去年,海寇再次侵扰丹阳郡,请求朝中支援的消息,竟被二哥扣押在京外,若非淮州官兵及时支援,丹阳郡早已沦陷。

近来京都频频传出‘废嫡立贤’的消息,他怎能让他们如愿。

晚风起,烛影摇曳,萧明夷如狩猎者般凉薄轻勾的唇线,漆黑的凤眸中也像是隐隐燃起了火焰,瑰丽而又凉薄。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才会。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是虚妄!唯有将权力握在手里,才有威严,才能叫人敬畏!

若不能将京都搅个天翻地覆,他怎对得起母后和丹阳郡牺牲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