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完早饭,土匪们各自去广场上操武。

玄风与几名亲信留在主楼正堂内,向萧明夷汇报一些山寨里的事。

临了,其中一名亲信发起牢骚:“这虎头山里的陷阱太多了,昨夜巡防后山,属下差些掉进坑里。”

其余人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掉进去,再爬出来呗。”

“就你这身手,还怕一个坑,最近是不是疏于锻炼了?”

那人微恼:“那坑深得很,上面铺了一层草皮,轻易发现不了,人掉进去,不死也得瘸条腿!”

两个月前,这座寨子的土匪拦路打劫,被他们一锅端了。他们占了寨子,发现山里野兽多,之前那拨土匪在山里设了不少陷阱捕猎。

平时巡防,都得多加提防,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运气好没事儿,运气不好,掉进有捕兽夹和竹签桩的坑里,命就没了。

任他们七嘴八舌谈论,坐在上首的男人自顾自磨着箭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宋令仪沏茶回来,刚好听到他们在讨论后山陷阱的事,没急着进去,靠在门口多听了两句。

警觉门口有人偷听,萧明夷淡淡掀眸,箭头在指尖转了转,猛地刺过去。

铮——!

锋利的箭头穿过窗棂纸,从宋令仪眼前半寸划过,直直插入柱子。

她浑身僵硬,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再敢偷听,割你一只耳朵。”语气冰冷。

一切都发生在倏然之间。

满堂死寂,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愕然。

宋令仪慢慢回神,深吸口气,用力将箭头从柱子上拔下来,抬步进正堂。

“大爷误会了,不是偷听。”她将手里的托盘往前一递,“我给大爷沏了茶,怕打扰你们谈事,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少女眨眨眼,满脸纯然。

堂内气氛凝滞。

玄风笑着打圆场:“阿梨姑娘有心了,茶水放桌上就行。”

“好。”

宋令仪最擅长给台阶就下,将木托盘放在桌案上。

坐在上首的男人始终盯着她,没有说话。

其余几人汇报差不多了,纷纷起身告退,正堂里很快只剩他们二人。

被那种寒潭浮冰的眼神望着,宋令仪颇有些不自然。

这土匪头子真是喜怒无常,难伺候。

“大爷,您生气了?”她歪头询问,眸光灿然若星。

萧明夷眸色闪动了一下。

视线冷淡扫过桌上的茶水,抬了抬下颌:“这称呼难听死了,我姓沈,家中排行第五,表字无晦,你唤我——”

话没说完,少女就抢答道:“那我唤您‘五爷’吧。”

嫌难听,偏不如你意。

“……”萧明夷扫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反对。

萧姓,乃是大渊国姓;而沈姓,是他母后的姓氏,说出来不会暴露身份。

不过说与不说,在少女眼里没什么区别。她连当今天子的年号都不知,更别提国姓了。

“五爷唤我‘阿梨’就行。”宋令仪道。

阿梨,一听就是小名或是随意虚构的名字,但萧明夷并不在乎,毕竟他也未曾告诉她真实身份和姓名。

萍水相逢,终于分别之日,交往不必过深。

临到傍晚。

后山巡逻换防,宋令仪提着食盒,主动去给玄风送饭菜。

她初时不懂,为何一个山寨的守备,会跟军队一样严密。后来想想,宋父抗击海寇,牺牲在丹阳郡,这陌生朝代不太平,守备严密些也很正常。

暮春时节,林子茂密,蝉鸣鸟叫不绝于耳,

玄风等人只巡防山寨的边围,并未深入后山。这会儿巡完两圈,正坐在瞭望台上偷懒。

看见来送饭菜的人是宋令仪,五个人都有些吃惊。

玄风一手搭着栏杆,笑问:“怎么是你来送饭?”

“柴大哥烫伤了手,我就替他来了。”宋令仪回答的语气自然。

柴大哥就是负责做全部人伙食的火头兵,参军之前在酒楼里做过几年厨子,手艺了得。

五个人都有些饿了,打开食盒,大口吃起来。

没人注意到宋令仪站在瞭望台边沿,目光所及之处,视线不断逡巡。

“玄风大哥,你一般要值守几个时辰啊?“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玄风咽下嘴里的菜,闲聊道:“一组要巡两个时辰,不过后山陷阱多,又没人能绕过前山突袭,我们要提防的只有山里的野兽,比巡防前山松快。”

两个时辰,那下次换防的时间就是亥时。

宋令仪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只要一日待在山寨,那徐二始终是个隐患。今早听闻后山有陷阱,或许她可以利用陷阱,让徐二受点伤,歇养个十天半个月。

这样,他就打不成她的主意了。

“玄风大哥,这后山陷阱不是山寨设的么?”

玄风吞咽的动作顿了顿,几人抬头交换视线。而宋令仪背着他们,并没看见他们变了脸色。

“为何这么问?”

宋令仪摩挲着下巴,淡淡道:“嗯……你们好像并不清楚陷阱的位置。”

早上听那人的语气,似乎不知后山设的有陷阱。既是山寨里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没道理不清楚陷阱设在哪里。

玄风抵唇轻咳:“很早之前设的了,埋得隐蔽,有人不清楚也正常。”

宋令仪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徐二多半也不清楚后山陷阱的具体位置,这几日找机会到附近看看。

“原来如此,那你们可得注意安全,别掉进陷阱里去了。”少女回头关心道。

霞光疏疏穿过山林的间隙,洒在她芰荷色裙摆上,似浮光跃金。

玄风差些看直了眼,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放心,只要不踏过下面设的红线,就不会踩中陷阱。”

宋令仪淡淡一笑,没再多问。

问得越多,将来徐二出事,扯到她身上的概率越大。

土匪头子喜怒无常,不好相与,若叫他知道她的心思,定会重重惩罚她,杀了她也不一定。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徐二欺负过她,总不能只挨一脚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