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星空下的和弦
十八岁那年的秋天,北方校园里的梧桐叶正染着灿烂的金黄,风一吹过,便扑簌簌地落下一场绚烂的雨。林夏就是从那样一个温润的江南水乡,一头撞进了这片疏朗而开阔的北国天地里。迎新晚会的那晚,空气里已经带了点凛冽的寒意,却抵挡不住青春荷尔蒙蒸腾出的热烈。
后台是混乱而喧嚣的,化妆品的香气混杂着道具木材的味道,即将上台的演员们脸上交织着紧张与兴奋。林夏作为学生会的新干事,被派来帮忙协调,她抱着一摞节目单,像一尾谨慎的鱼,在人群的缝隙里穿行。
然后,就在一个堆放着旧幕布的角落,她看见了他。
他抱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吉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调试着琴弦。一束从侧上方打来的、略显昏黄的光线,恰好笼罩着他。他一缕柔软的黑发不听话地垂在额前,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干净,鼻梁挺直,嘴唇微抿,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静。尤其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在琴弦上轻盈地跳跃、按压,流淌出一段舒缓而带着淡淡忧伤的和弦。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嘈杂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林夏听不见身旁学姐急促的催促,也听不见远处舞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光影勾勒的剪影,那指尖下如泣如诉的旋律,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突然失了节奏、漏跳一拍的心脏。
那不是小说里描述的一见钟情、天雷地火,而是一种更微妙、更深层的东西,仿佛沉睡在心底某个角落的琴弦,被一双陌生却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一种陌生的共鸣,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下面请欣赏,计算机系陈阳同学带来的原创歌曲——《星空下的电话亭》!”
前台主持人的报幕声穿透幕布传来,惊醒了她。他——陈阳,闻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吉他站了起来。就在他转身走向舞台入口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原地有些怔忪的林夏。那眼神清澈,带着一点点即将上台的忐忑,但更多的是某种坚定的光芒。只是短暂的一瞥,却让林夏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他上台后说的那句简单的自我介绍,林夏后来记了一辈子。不是因为话语本身,而是因为那个场景,那个氛围,那个刚刚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的男孩。
舞台的追光灯打在他身上,他坐在高脚凳上,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显得有些笨拙,却异常真诚。“这首歌,写给……所有被距离考验过的人。”他的嗓音不算特别清亮,带着一点沙哑,却像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踏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歌词简单直白,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倏然打开了林夏初离家门、独在异乡的愁绪闸门。那份跨越千山万水的思念,那份对熟悉温暖的眷恋,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仰着头,看着台上那个发光的身影,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后来她才知道,陈阳是临时顶替突发急性阑尾炎的室友上台救场,而那首动人的《星空下的电话亭》,是他写给刚刚分手的、远在南方的初恋女友的。